MIA

*劇情參考自電影《7 Giorni》，並沒有看過，是預告片和影評化用

*本張主旨：聽我說聽我說，我不聽我不聽（不

*01 02

晚餐是在民宿裡解決的。他們下午離開教堂後，沿著海岸線騎了小半圈才回來，雖不至於動彈不得，但也是累得夠嗆。

在教堂前短暫的談話之後，喻文州注意到黃少天在和他說話時耳尖都有些紅，眼神更是時不時飄向他方，表現得有些刻意，似乎有些侷促。

他知道自己或許能對這個狀況找出一百種原因，但他不想也不願意去猜，指不定只是因為天氣太熱的關係。

民宿的晚餐是客房服務的形式，黃少天猶豫了老半天才發訊息問喻文州要不要來他房裡一起吃，又怕自己太主動嚇到他，欲蓋彌彰的加了句因為自己吃飯很無聊。

其實他藏與不藏，於喻文州都沒有太大差別。午間的一番對話讓他變得有些敏感，足以輕易捕捉到表面話語下暗藏的那些心思。

他知道黃少天也是懂的，只是說破與不說破，捉住機會還是順其自然，他有些不確定，主要是看心情，看際遇。

一頓飯吃得算是皆大歡喜，雖然話多了些，但黃少天確實是很棒的演說者以及表演家，原先或許會有的陌生尷尬都在他的掌握下巧妙的翻了過去，成了片片笑語，連喻文州有時都會忘記自己和他其實認識不達一天，還能稱得上是名義之上的陌生人。

兩個人從一開始規規矩矩的坐在小桌兩側，到一個先爬上床待著，到另外一個也受不住木頭椅子的舒適度跟進後，算把實體距離也消彌於無形。

黃少天打開房間的窗戶通風，沖散一室的食物香氣，他們則就著夜晚的涼風聊起天來。

小島上沒甚麼夜生活，望出去一片烏漆抹黑，勉強可以看見遠方海面上浪花翻動捲出的白色泡沫，其餘大概就剩下天上數量多得驚人的星星。

他們聊的話題九彎十八拐，最後竟然拐回下午被打斷的那個。這次黃少天不再追問他談過的對象和數量，卻說起了自己的。

“我談過兩個，大學一個，剛畢業時一個。非常不幸的——”他故作可憐的朝喻文州望了一眼。“我都是被提分手的那個。”

他自己笑了笑，繼續說下去。

“其實吧，也不是真有甚麼觀念上完全相悖的事情，無非就是感覺淡了、沒意思了，於是草草結束。”他把手交叉枕在後腦勺，望著外頭無垠的星空。“我猜大概都是這樣的吧，享受感情襲來時的甜蜜心動，卻又對隨之而來的責任承諾避之唯恐不及，他們是這樣，我自己也是。”

“有一句話說得很好，‘時間是會殺死愛情的’，我們能做的就是在被動的被殺死之前，主動選擇離開而已。”

說到這裡，他忽然轉過來對喻文州笑笑：“你覺得呢？”

你覺得呢？喻文州沉吟了一下才開口，回答的卻不是同樣的問題。“我談過一個，畢業之後的事，沒多久就散了，他說我……”他斟酌了一下用詞。“不夠有感情。”

黃少天立刻很不給面子的笑了出來，在喻文州無奈的眼神中一邊憋笑一邊嘗試著開口，可惜一再破功：“確實……很像你會得到的評價……噗哈哈對不起我忍不住哈哈哈……”

喻文州揉揉眉心。

其實黃少天的這種反應他一點也不意外，或者可以說每個他聊過的對象都有著大同小異的反應，雖然是安慰他，但多少有些讓人牴觸，次數多了他也就越來越少提起這個話題，要不是這次黃少天搞了一個這麼氣氛剛好的場合，他大概也不會再提起這件事。

結果還是被笑了。喻文州壓壓額角翹起的一縷髮絲，有些後悔自己的衝動。

黃少天也不是真拿他取笑，好玩勁過去之後就發現身旁的人情緒明顯低落下去，便知道自己這次越線的過頭了，馬上停下笑聲換上一副誠懇又討好的語調，說道：“哎，我就開個玩笑，對不住啊，你別生氣好不好？”

喻文州本來也不是真的生氣，只是有些懊惱，聽到黃少天的話之後雖然不能說完全釋然，卻也知道這只是一時的無心之過，繼續糾結下去反倒會顯得他太過小器，只好不輕不重的“嗯”了一聲。

“真的，你別生氣了，你不氣我才繼續說下去，要不我就一直和你道歉到你氣消為止，我認真的，你別不信，我可就說了啊——”黃少天不知道在堅持甚麼，不死心的就要開口，才吸一口氣就被喻文州哭笑不得的按住嘴巴，心裡最後的那一點疙瘩都被他這突然的一齣給搞沒了。

“行了行了，我沒生氣，你繼續說。”他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倒是好笑的成分還要多一點。黃少天被摀著嘴乖巧的嗯嗯嗯，眼裡卻不停冒出計謀得逞的得意神情。

真是不按牌理出牌。喻文州鬆開手坐了回去，看他的眼頗有幾分忌憚和無可奈何，偏偏對方像是一個勁的要和他作對，咧嘴對自己造成的結果笑得十分開心。

黃少天往後靠了靠，整個人舒服的窩進被褥之中，微卷的髮尖蹭著他的手臂，姿態放鬆。“那我可就繼續說下去啦。”

現在的狀況是，黃少天大半個人和他只隔著幾乎不到十公分的距離，生命鮮活的氣息不停跨越這段可有可無的間隔傳遞而來，喻文州想避也沒辦法避，不動聲色的等他說下去，對方卻自在得像是沒有發現他的心跳其實快到有些不尋常。“你看，在你的狀況裡也是這個樣子。會在一起總是因為心動嘛，熱戀的時候就覺得自己可以接受對方的一切，但日子過去後才明白每個人最愛的還是那個‘想像中的情人’，時間會看清一切，帶走一切，讓兩人之間剩下提不起勁的無趣，最後殺死愛情。”

“我不想再走到那步田地。”黃少天側過頭來，臉幾乎貼著他的肌膚開口，一雙眼睛乾淨的越過他的手臂向上望，直直看進那雙同樣凝視著他的眼眸之中。“可惜了，我是真的很喜歡你。”

他的表情是少見的認真，連帶連人都變得有些嚴肅。喻文州有一瞬間恍惚的覺得他的模樣冰冷得過於堅硬，彷彿早已為自己預設好了誰也無法觸碰的條件。

好半晌，他才錯開視線，垂下眸來安靜的笑了。“是啊，真是可惜了。”

可惜了。

黃少天霍的一下起身，沖開凝結成團的空氣，故作輕鬆的道：“時間也不早了，我們明天還有好多事情要做，我想我該放你走了。”

這逐客令下得生硬，喻文州好笑的想，卻配合的從床上起身，收拾自己帶過來的東西。“也是，你也早點休息……少天。”

那兩個字剛出口時黃少天明顯愣了一下，隨即愉快的笑了出來，友善的送他到了門口，兩人互道晚安，關上門之後，世界才算安靜下來。

他轉過身來面對恢復獨自一人的房間，幾乎是一刻也站不住的靠在門板上，呆呆地望著天花板上白熾燈刺眼的強光，心下一片茫然。

 

隔天一早，黃少天準時在床上睜開眼睛，花了半會兒回神後才起身準備面對繁忙的一天。

他在民宿大廳和喻文州會合，兩人租用了一台車就上路，前往位在城中心唯一一間的婚禮籌備公司。

喻文州大概查過地圖，一上車就關了導航，黃少天本想提醒他不要過於自信，話到了嘴邊還是沒說出口。

昨晚留下的隔閡仍然存在，雖然誰也沒有提起，但他確實能感覺得到。

其實會產生這樣的情況，在昨天他選擇說出那些話時就已經預料到了，倒沒顯得多意外。只是他沒想到真的發生時，還是讓他難得的不知所措，連話都比昨天少了許多。

他說那些話的意思並不是真的想和喻文州劃清關係，而是當下的感覺實在太過鮮明，如同魚刺一樣哽在喉頭，不說出來就會窒息而死，根本沒有甚麼其他選擇。

他喜歡喻文州，很顯然的，他自己知道，現在對方也知道了。但他卻在對方給出任何回答前，先一步推開彼此，挑明關係，試圖切開所有尚未發生的可能。

黃少天不覺得自己有受過甚麼情傷，雖然被分手時的難過是真實的，也確實讓他低沉了好一陣子，但那些都是一段時間裡的事，跨過之後還是能正常的生活。

他只是真的厭倦了一段感情走到最後的無能為力，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他寧願在最開始的時候就扼殺掉未來變壞的可能性，把心動的感覺好好地保留，而不去應付那些終會變質的各種問題。

只是太過瀟灑，總會留下一些遺憾。

“少天。”喻文州突然喊了他的名字，眼神直視著前方路面，沒有回頭。“你在想甚麼？”

黃少天愣了一下，嘻皮笑臉：“我在想今天的早餐很不錯，應該多拿一些帶著走路上吃的，你有試到那個小餐包嗎？我覺得……”

“少天。”喻文州又喊了一次，這次聲音裡卻帶上了點無奈。

黃少天忽然就不說話了。

一直以來他都很習慣用許多的話遮掩心裡的想法，有些是刻意如此，有些是無意為之，但大多時候對於他不想提起的話題都能巧妙的潤飾過去，只有很少的例外這層偽裝會被挑明說開，譬如現在。

他笑了笑，明明被毫不留情地剖析了，卻又很不合時宜的因為他這乾脆的舉動而產生出好感，矛盾得厲害，連自己都摸不清。“我在想，你到底在想甚麼。”

喻文州回過頭來看他一眼，只有一眼，又轉了回去。“怎麼說？”

“先說好，我沒有貶義啊，不過你也太波瀾不驚了吧？”黃少天砸砸嘴，說著說著莫名就有點不爽。“我昨晚可算是和你告白了吧，先不說答應不答應，你今天這麼一副冷冷淡淡的樣子，我要是個心思脆弱一點的妹子肯定當場就哭，連個眼神示意也沒有，這是真的要腦波交流了啊？”

喻文州勾了勾嘴角，眼睛瞥過來，似笑非笑的反問：“我以為少天就希望這樣的？”

“誰和你希望這樣的，我不是……”黃少天下意識的反駁，說到一半才沒了聲音。他突然想起自己昨天是如何斬釘截鐵的說了那些話，又是如何急著與他切分乾淨，百口莫辯，只得拿眼神狠狠剜了對方一刀，竟還有些忿忿不平的意思。

喻文州幾乎失笑。“你昨天說得很清楚了，沒有開始就不會結束，不抱期待就沒有傷害。你不想再參與這些感情博弈，那麼我是否答應你，是否有所回應，卻又與你何關？”

“是，我也喜歡你，無可否認的。但你昨晚說的那些不叫告白，叫做劃清界線，是告訴我你能接受的界線在哪，而我不能踏足的地方又在哪。”

“而今天你卻又問我在想甚麼，甚至指責我的不為所動。少天，要或不要，明哲保身或放手一搏，你不能兩隻手都抓著不放，我也沒有那麼神通廣大，猜得中你的全部要求。”

他語氣平平淡淡，卻把黃少天說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久久沒作反應。

喻文州說的這些，他當然都明白，但如此赤裸的把這些心思剝開來說，還是難免讓人有些不舒服。他算是明白了喻文州究竟怎麼換來“不夠有感情”這個稱號的，這個人太過冷靜，把一切看得通通透透卻又不動聲色，對別人下手前先對自己狠，最後落了個兩敗俱傷，誰也沒資格討得了便宜。

是喜歡的，卻說成這般萬劫不復的模樣。

黃少天撇撇嘴，突然就沒了脾氣，往後一躺乾脆用沉默抗起了議。喻文州也不理他，逕自把車平順的駛在路上，無視車廂裡幾乎要凝成實體的尷尬空氣。

好在婚禮籌備公司沒有很遠，在辦正事上兩人還是很有默契的不隨便出岔子的，喻文州是基於道義責任，黃少天則是護友心切，統一陣線站得穩穩的，絲毫看不出彼此之間還有二心。

他們花了幾乎一天來敲定所有細節，從賓客動線到宴場位置到散場禮物，無所不包。黃少天語速快、話又多，拋起建議或問起問題來時堪比霹靂啪啦的鞭炮，喻文州則想得細緻，提出來的問題都剛好在關鍵的點上，令人無法忽視。

其認真的程度到達婚禮籌備公司的服務小姐一度以為他們才是將要步入禮堂的新人，獲得了否認還不死心，暗自揣測著他們是不是因為身分敏感才得用“我的朋友就是我”的口號行事。

但兩人只是笑笑地說沒這回事，連轉過頭對視一眼都沒有，撇得乾乾淨淨。

離開公司時已經是傍晚時分，黃少天揉揉因為久坐而有些發酸的腰，毫不在意形象的深了個懶腰，才覺得自己好像活過來了一點。

“回去吧。”他對喻文州說，一早的脾氣被整天下來的交流沖散了不少，卻還是遠不及原先熱絡。

對方點點頭，沒有其他表示。

回程是黃少天開的車，他打開收音機任憑廣播台的音樂流瀉，兩人誰也沒開口，就這麼一反常態的開回了民宿。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黃少天把車鑰匙往櫃台一丟就溜回房間，留下喻文州處理後續的歸還手續。

喻文州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後也是無奈，偏偏拉不下臉來說甚麼，好聲好氣的說服了老闆娘他們沒有吵架之後才回了房，揉著肩膀全是僵硬的疲憊和無可奈何。

房門被敲響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竟然迷迷糊糊地靠著床鋪睡著了，連忙起身去應門。本來以為是老闆娘送來他先前囑咐的晚餐，然而門一打開，他卻愣住了。

黃少天端著自己的那一份餐盤還有他的那一份餐盤，站在門口，面無表情。

“讓我進去。”他說。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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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寫的挺久……主要是感情狀態不好抓，也很怕人物的個性跑偏或是看起來很渣QvQ。

少天的這套理論（？）算是有參考一點之前身邊的人的心理狀態下去寫的，是一種對長久的經營感情感到害怕可是卻又渴望這樣的情感的矛盾狀態。“時間會殺死愛情”是電影裡的台詞，但是因為我沒有看過，所以不曉得電影裡是如何詮釋這句話，只好以我自己的方式解讀，雖然我也並不認為這樣是一種非常健康的愛情觀就是啦orz

總之，寫得戰戰兢兢，非常歡迎大家看完來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