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黃/索夜】城 06
*前世索夜，今生喻黃
*一切都是胡說八道（。
那之後的時間過得很快，回想起來大概就是一系列的雞飛狗跳和忙裡偷閒。夜雨聲煩仍然三不五時的往神殿裡跑，即使身為駐紮神殿特別團的一員，他也是整個騎士團裡最常出現在神殿裡的人。
在他成年之後，精湛的劍術在整個騎士團裡已經難有對手，就連騎士長也都被他打敗過。好在夜雨聲煩為人正直，沒出過甚麼岔子，至於三天兩頭便失蹤到神殿裡找不到人的事，大家也就默許的裝做甚麼也不知道了。
他的劍法越來越好，隨著騎士團建下的功勞也越來越多，“劍聖”的稱號不知來源為何，卻被叫得愈加響亮。終於在他加入騎士團的第二年春天，騎士長宣布退休讓位，夜雨聲煩成了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首席騎士長，統帥整個第一騎士團，直接聽命於國王。
夜雨聲煩接任那天，索克薩爾使用了投影的法術現身於大殿之上。此時他的能力已經成熟，整個觀禮的人群都能看見身著黑袍的第一術士低下頭來親吻騎士的額頭給予祝福，夜雨聲煩單膝跪著，光榮而忠誠，嘴角卻忍不住上揚，好似能透過這個舉動，感受到另外一份同樣赤誠而溫暖的靈魂。
他低垂著頭接受國王授予的徽章，而後挺直身板站了起來。他的目光銳利，眼神自信，舉手投足間皆是驕傲與俐落的從容不迫。國王帶頭鼓起了掌，滿城的百姓歡呼，他的心思卻已經跑到了那個幽深安靜的神殿裡，那個肯定同樣帶著淺淺微笑、透過顯像法術看著這一切的人身邊。
一切彷彿美好得望不到頭。
但現實對他們開了一個殘酷的玩笑。
起因來自於現任國王的退位，居民對於新任統治者的評價毀譽參半，一部分來自於他的膽小怕事，一部分來源於他的墨守陳規。
索克薩爾在晚禱中得到警告，藍雨城壟罩在一片起源於南方的黑色煙幕中。這是相當嚴重的警示，他和夜雨聲煩漏夜長談之後認為這是針對新任國王的威脅。
這位新上任的國王最大的治理方針便是希望將藍雨徹底隱匿於世人眼前。他才甫上任沒多久，便強硬的切斷了許多重要的商路，要求索克薩爾加固已有的防護術法，甚至增加一層隱藏結界，大有要將藍雨塑造成一座孤城來保衛自身的意圖。
本來政策這種東西，自然會隨著每個的治理方針不同而改變，國王傾向保守作法的話，這種策略似乎也無可厚非。但或許是因為手段太過激烈，仗著自己大權在握而無視以此為生的居民，才會導致積累民怨，甚至出現寓言中的危機。
藍雨一直存在一群激進的組織，認為對外徹底的開放才是理想的未來。這個組織隨著每一任國王的政策不同，時盛時衰，卻沒有完全消失過，這便是兩人所懷疑的對象。
他們將這個消息轉告，卻換來國王的盛怒。年輕的國王將之視為對於威嚴的挑戰，他不顧索克薩爾和夜雨聲煩的勸說，執意增加鎮壓和壓制，甚至一口氣切斷與南邊城鎮相關的所有商路，打算以此作為手段，逼迫他們服從。
兩人知道這絕對不是長久的治理之策，卻苦於無法說服國王。強大背後的自卑與脆弱往往成為一個人的心魔，而他們的國王再也聽不進那怕一句友善的勸說。
衝突於是這麼爆發了。一開始很單純的只是為了爭取自己的權益所誕生的抗爭，因為對於國王政策的不解和不滿而誕生的衝突。然而隨著情況越演越烈，越來越多的人試圖在其中混水摸魚，商人、組織，甚至是皇室成員，每個人為了各自的利益奔走，不管他人死活，不顧手段正當，和平良善淪為茶餘飯後的笑談，所有人似乎都在一瞬間忘記了曾經維持住的安穩，只曉得如何為自己再多爭取一些、多討要一點。
索克薩爾忙於奔波，身為王軍騎士長的夜雨聲煩更是常常不見身影。他痛恨使用只有兩人知道的聯絡法術通知索克薩爾噩耗，卻不得不在第一時間將消息傳回王城 ，讓他們擁有更多應變時間。
戰線從遙遠的南方被快速拉近，國王氣急敗壞，徵招更多無辜的人加入戰場，兒子被帶離家邸，丈夫被送離枕邊，來源於同一片土地的人互相殘殺，被守護的血脈流了一地。
黑暗一旦開始蔓延，便再難阻止。
索克薩爾天天將自己關在神殿中，加固王城的結界、聆聽未來的聲音、為死去的靈魂祈禱。“基石”是藍雨賴以維生的根基，如同藍雨由此汲取能量，這座城也會透過這條聯繫將感受反饋於基石之上，甚至影響與他最為親近之人。
這座城在哭泣。索克薩爾明白。這座城在為了那些逝去的生命、那些濺灑在自身上的惡念與血腥而哭泣、痛苦、掙扎。
他在自己身上施了一些法術壓制基石反饋帶來的影響，儘管這同時也是對於身體極大的傷害，但他還不能倒下。內戰越演越烈，前方的戰線需要來自後方的支援才能避免無謂的傷亡，索克薩爾疲於奔命的同時，還得應付國王越來越無理的要求。他希望能結束內戰，卻極力反對國王提出的將亂軍全部殲滅的策略。他不是沒有辦法做到，藍雨所賦予他的力量遠大於摧毀幾千幾萬人的能力，但他知道他不能這麼做。
國王聽不見這座城在哀號，感受不到由基石運轉帶來的力量越來越薄弱。國王不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可他清楚不過，他們已經付不起這麼沉重的代價了。
這座城正在步向死亡。
王軍陣線的崩潰從亂軍擊殺了第一名流著王族直系血脈的眷屬開始，他們將割下的首級高掛在軍陣前頭象徵勝利，小小的孩子臉上甚至還看得見還沒流乾的眼淚，王軍怒不可遏，誓言定要讓亂軍血債血還，亂軍則是全面擺開了陣勢，等著他們自投羅網。
在那名王族孩童被擊殺的瞬間，有某種難以言喻的、來自這座城市核心的悲慟忽然狠狠的襲向與他帶著連結的索克薩爾，衝破他為自己設下的壓制法術，像是朝著胸口重重的打了一拳一樣，直接讓他當場失去意識。
聽聞這個消息的夜雨聲煩連夜從第一線趕了回來，寸步不離的守在索克薩爾的身邊，任憑旁人如何勸說都不肯離去。
他曾經聽索克薩爾提起過關於基石反饋一事，卻不知道帶來的影響會如此嚴重。身負祭司之職的人即使昏迷也並不安穩，好幾次他都在昏迷之中猛然掙扎起來，低聲的哀求甚麼。夜雨聲煩只能手足無措的安撫他，眼神理是滿溢到幾乎化成實體的擔憂。他不明白是索克薩爾本身，或是來自基石的影響使他流露出今天這種模樣，但能讓一向從容不迫、成竹在胸的人露出這種情緒，他不敢去想像那究竟是承受著多大的痛苦與磨難才會有的結果。
他理應作為他的守護者，而不是只能站在一旁看著他受苦，自己卻束手無策。
索克薩爾在三天之後清醒，對於自己昏迷中究竟遇見了甚麼隻字未提。他認同軍官們所說，夜雨聲煩應該即刻返回前線調度統領，卻被自己相識多年的人強硬的一口回絕。
他不想要讓索克薩爾再次獨自應付那些困難，即使無能為力，他也想要陪著對方一起度過。
索克薩爾當然明白他的堅持，雖然無奈，卻少了許多強迫之意，夜雨聲煩也就順其自然地留了下來，成為王城的近軍護衛。
自從那天之後，索克薩爾變得不太一樣了。
夜雨聲煩說不上那是一種甚麼樣的感覺，他對他仍然沒有保留，可他們之間卻出現了類似隔閡的感受。索克薩爾有甚麼事不想告訴他，卻又不害怕他知道，介於一種微妙的心照不宣中。
夜雨聲煩一開始以為只是基石反饋帶來的影響，並未多加在意，只是時時注意著他多休息。但各方面的跡象都顯示出不尋常，索克薩爾似乎正在做下一個非常慎重而困難的決定，他有過掙扎，也有過坦然，即使波動再小，也逃不過對他完全熟悉的夜雨聲煩的眼睛。
可他沒有說，他也沒有問，問題就擺在那兒，卻誰都裝作沒有看見。
亂軍的勢力越來越大，終於在最後一次衝突中衝破了王城的內城門。亟欲尋求交代和復仇的人們攻佔了廣場，熱鬧的街市成為民不聊生的修羅場，國王緊急調派軍隊將他們擋在宮殿門口，連夜雨聲煩也沒能倖免，然而城門被衝破不過只是時間的問題。
人民在咆哮，被鮮血染紅的土地發出悲鳴。索克薩爾在越來越響亮的嘈雜聲中睜開眼睛，一如往常的平靜。
他已經做好了決定。
索克薩爾的記憶繼承儀式分成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接收的是記憶，從久遠以前直到近代所匯聚而成的全部重要記憶；第二階段接收的是能力，每一任索克薩爾在歷史中習得的重要後天能力、知識等等。
第三階段的記憶傳承，他沒有和任何人說過——是關於索克薩爾本身如何與藍雨這座城緊緊相連的方式。
世人都知道大祭司索克薩爾是能夠牽動藍雨命運的人，連國王都得禮讓三分。但卻幾乎沒有人知曉“人”與“城”之間是以甚麼樣緊密而不可分割的關係連結在一起。基石反饋的作用不過只是一小部分，他在第三次記憶傳承中得到的，是如何與這座城一同成長繁榮，或者，一起墜落死亡的方法。
這是相比於前兩次記憶傳承更加輕鬆，卻也更加沉重的責任。那時的他以為自己終其一生不會需要面對這一份責任，僅僅只是義務性的將之紀錄、記憶，做為未來傳承的資本。沒想到時光兜轉，他卻成了第一也是唯一一個應驗了那些諭示的大祭司。
他推開了內室的門，映入眼前的是已經失去大半光芒的藍色基石，虛弱的微光若有似無的照入他的眼底，像是隨時會熄滅一樣。即使如此，他仍能聽到地表上方傳來助陣的吶喊，金屬武器碰撞的聲音混著鮮血的腥味傳入只有一層厚土相隔的神殿，滿溢的殺戮與惡念使他狠狠地皺起眉，幾乎是一瞬間湧上了憤怒。
為什麼呢，為什麼沒有人注意到呢？
為什麼沒有人注意到他們所喜愛的、這片養育他們的土地，正因為他們的所作所為而不可挽回的走向滅亡呢？
為什麼要繼續？為什麼要容忍？為什麼要放任？
雖然平時總帶著溫和的笑，實際上索克薩爾並不真的是如此豁達之人。他的笑更多是他所願意予以世界的善意，是他平靜、安穩，讓人感到溫暖的那一面，是他願意且認為無所謂的隨和。可同時，他也存在著理智到幾乎冷漠的一面，偏執到甚至不近人情，在對於一切失望到了極致的現在，屬於他的另一部分悄悄浮上檯面。
人不能同等感受不屬於自己的傷痛，如同那些手執兵器的人無法像他一樣理解他們正在如何加速這座城市的死亡。太過深刻的連結代表著無論喜悅或者悲傷他都必須與藍雨一起承受，而這些疊加的傷害已經快要超過他所能負荷的程度，一座城的悲傷足以毀滅一個人，這是他肩負的責任，也是他必須面對的使命。
他要讓藍雨解脫，同時也讓自己解脫。
他要結束這一切。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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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寫打仗，我懺悔嗚嗚嗚orz
大家要好好愛惜養育自己的土地喔！（突然捧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