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A

*並不星際的星際，也沒有科幻的科幻

*名稱與靈感來自2019寶藏巖光節《野景》，愛你像光的同系列展覽

*01

或許是黃少天給的草藥太給力，又或者是喻文州所受的傷其實沒有看起來那麼嚴重，三天之後他便已經能夠爬起來進行一些小範圍的活動了。

這三天內他們的關係雖然沒有突飛猛進，但至少對彼此都有了基礎的了解。黃少天是一名業餘的植物學家兼業餘的科學家（本人原話），是這顆星球上唯一的活“人”，據本人所說原本在聯盟分部的某個實驗室下面工作過一段時間，薪水雖然優渥但太沉悶了，存夠了能養活自己的錢之後就把自己放逐到了宇宙邊緣，在這顆快脫離編制的星球上住了下來，養花弄草，閒雲野鶴，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喻文州對這個故事的真實性存疑，不過環境倒是很能印證他的話。以他們居住的實驗室為中心，向外擴散出去全是綠油油或者色彩斑斕的植物，這在早已被科技建設烙上痕跡的開發地區上實屬罕見，自然到甚至有些過份的程度。

黃少天每天總要消失上大半天去照顧他的花花草草，然後帶回來一堆又一堆他叫不上名字的植物食用、燃香，或者進行研究。他信誓旦旦的和喻文州說這裡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五以上聯盟登記在案的植物類別，其他的要嘛是暫時找不到地方種，要嘛是沒有精力照顧，總之言下之意就是沒有自己種不起來的植物類別，一點也不符合他一開始說的“業餘”的程度。

黃少天的一天基本就是實驗室和他的“花園”兩點一線，偶爾有空了就窩進自己的“實驗間”做研究，也不怕喻文州看，門總是敞著，放任他來去自如。

喻文州倒是真的進去看過幾次，非常陽春的設備，甚至連資料都是以文字記錄而非電子載體，讓他著實驚訝了一番。

黃少天這個人似乎跟一切的科技產品絕緣，除了連通自己手上儀器系統的設施以外一概不用，連最基礎的對外聯絡也少，真有那麼種在星球間流浪的感覺。

不過這也順了喻文州的意。在黃少天問起他的來歷時，他僅僅只是輕描淡寫的說了自己是巡遊者，航艦故障了才會墜落在這顆星球，還好防護措施做得不錯，小命留了下來。

黃少天聳聳肩，不是很在意的樣子，大概也不在乎他說的話究竟是真是假、有沒有全盤托出，喻文州覺得這樣也挺好的，至少他撒謊時不會有太大的罪惡感。

明明兩個人都帶著秘密，相處起來卻和諧得不得了。喻文州傷好得差不多之後就常常被使喚去做些勞力活，美其名不能讓他白吃白住，實際上對方也就是閒得無聊又懶得安排他而已。

喻文州對這個安排倒是沒甚麼異議，畢竟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只是他對於黃少天那些稀奇古怪的植物真是一點概念都沒有，好幾次都操作錯誤到讓那個看起來漫不經心的人抓狂，他的心裡為眼前的人生動的形象暗暗好笑，表面卻顯得很抱歉的樣子，低著頭一言不發。

日性植物和夜性植物輸營養液的時間是顛倒的、肥料要視植物的吸收情況刪減或增加份量、餵食食肉植物時不能用手撒要用木勺子，他一一記下他交代的事項，覺得自己現在在做的事情甚至比跟著一個聯隊去打異星生物還神奇。

喻文州書看得廣，母星時期的古籍也看過一些，他覺得裡面有個詞特別符合自己現在的情況，叫做“園丁”。

黃少天對這些植物是真的很上心，很難想像他是怎麼憑一己之力、不依靠任何先進設備將他們照料到如此繁盛的模樣，簡直就像統治了一座城市，而他便是無所不能的王。

但黃少天本人對此一點自覺也沒有，他與他的植物是平等的，總愛戲稱這是他的“花園”，是他頹廢糜爛的天堂，喻文州倒是一點也看不出頹廢糜爛的影子，明明就小心翼翼呵護得不行，還動不動就拿他開刀。

不過大概相處久了人就容易產生感情，野生的植物總是比教科書上那些死板板的標本來得吸引人，在喻文州終於成功的、沒有差錯的完成黃少天布置下來的所有任務之後，他發現自己居然還真的有點喜歡上這些不會說話、不會動作，但卻確實能夠給出回應的生物了。

都是黃少天害的。他默默甩鍋，趁著人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多加了一杓子肥料，再若無其事的走掉。

反正死不了。

總的來說生活還是挺有意思的，至少比他原先想像的流亡生活還要好上許多。黃少天在植物以外的事情上相當隨性，沒甚麼特別執著的地方，在習慣了喻文州的存在之後也常常把日常的瑣事丟給他做，自己一個人埋進實驗室裡整天整夜，喊也喊不出來。

喻文州每次站在他門口就感覺自己像管事的保母一樣，顧完植物顧動物，簡直沒有比他更適合獲得勞動模範的了。

黃少天的花園裡每一天都在增加新的植物，除了原先就存在於資料庫裡的以外，他也熱衷於自己開發新的品種，有時只是把現有的混種，有時乾脆就弄出個完全不一樣的東西。喻文州曾經出於尊重的想要記住每一個品種的名字，後來就放棄了，改成以外型代稱，綠的紅的長點的帶刺的，神奇的是黃少天每次都聽得懂，也不曉得是甚麼原因。

在這些數也數不完的植物種類中，有一種黃少天最喜歡的，數量不多，只有一小盆，安安穩穩的放在他實驗室的窗台邊，再怎麼忙碌他都要親自照料。

這個名字喻文州倒是記住了，叫做“藍雨”，聽說是他自己開發出來的品種。黃少天不讓他碰，但讓他看過幾次，幾朵藍色的小花簇擁在一起，花瓣末端是漸層的白色，形狀像是雨滴一樣，湊近了聞有很淡很淡的香味，在黃少天一眾亂七八糟的“寶貝”中算不上最特別的，他並不是很理解為什麼黃少天會對它格外重視，他也沒有要向他解釋的意思。

除了“藍雨”之外，喻文州覺得自己已經和這個星球上的幾乎所有植物都打過交道了。有時候黃少天會帶著他出去進行過夜的調查，沒有電子建檔也沒有資料可以搜尋，喻文州只能憑著自己的感覺勾勒出這顆星球的樣子。在科技飛速發展的今天，要在一天內完成星球旅行早已不是難事，但這還真的是他第一次用這麼“原始”的方式進行。

他忍不住想到了一個同樣紀載於古籍上的故事，關於一個擁有一顆星星的王子和他唯一的玫瑰花，某種程度上來說黃少天和那個王子非常相似，可他不只養了一朵玫瑰花，他養了一整顆星球的花園，全部都是他的心血。

喻文州曾經試探過他為什麼獨自一人窩在這個宇宙邊緣的行星上“拈花惹草”，黃少天避重就輕的回答讓他覺得他恐怕也不真的只是業餘的植物學家這麼簡單。

他曾用自己隨身的儀器查過黃少天，得出來的結果出乎意料的稀少，幾乎就和一般人沒甚麼差別。喻文州曾經出於好奇的向同隊的同僚學過一點資訊偵查，第一個反應就是不對勁，如果黃少天真如他所說的曾在聯盟分部的實驗室下工作的話，以他的權限不可能甚麼也查不出，更大的可能是對方有意隱瞞，洗掉了紀錄或是設置了更高的權限。

這兩項都不是甚麼簡單的事，基本可以坐實了黃少天也不是甚麼簡單的人。其實喻文州一直隱隱有種感覺，他絕對不如他口中所說的“業餘”那樣單純，不說別的，就說他的那些花花草草。

他甚至是一個有辦法自己“創造”物種的研究人員，雖然他並不清楚實際上的難易程度，至少在他過去幾年的人生中接觸過的科學家，都還沒人能夠做到這種程度。

聰明的人通常容易讓人覺得有算計、猜不透，但黃少天偏偏對此又相當不以為然，該懶散懶散、該使喚使喚，實驗室的大門每天敞著任他來去自如，一點也沒有小心翼翼的樣子，反倒讓喻文州有些摸不清楚他到底是不是真心想隱藏自己的秘密。

是不怕他查，還是篤定他根本查不到？

如果是後者，那黃少天的來頭恐怕真的不小。喻文州自認自己手上握有的權限已經是聯盟中相對高的等級了，雖然因為現況因素不得不停掉一些功能，但靠著他委託朋友私下做的解碼器應該也不會相差太遠。在這種情況下都還查不清一個人，要嘛對方也是精通資訊加密的，要嘛他根本就不存在他所理解的體制之內，是他壓根碰不著的人。

然後這個他壓根碰不著的人，現在正站在房間門口喊餓。

喻文州下意識的關掉了眼前的屏幕，抬起頭來就看見黃少天有氣無力地撐著門框在看他，一副可憐兮兮模樣，就差把“求投餵”三個字寫在臉上了。

光看這動作他就知道這人一定又把自己關在實驗室一天忘記吃飯，他好氣又好笑的把東西收拾了，認份的起來解決兩人的民生問題。

黃少天就在他身後亦步亦趨的跟著，嘴上還叨念著今天研究的種種，眼神裡的光卻是比滿天星斗還要明亮。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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