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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時不接生賀外聯文,感謝詢問!
*灣家/繁中
*喻黃不拆

【喻黃】百日喻黃(修訂版)day1~day33

*一百個沒有售後只有挖坑的腦洞,類型包括但不限於原著向、架空、西幻、古風、現代、校園……等等我想得起來和想不起來的paro和設定,特殊參考會註明

*已全部公開於小號  @有個圈的薄荷糖 

沒有售後!謹慎入坑!

9月請讓我用這個混更,謝謝大家……




【day1】

「那你現在還在等什麼?」黃少天背靠著城牆,斑斑駁駁的黃石蹭了他一袖子灰。「等逝去的人歸來?等靈魂安息?還是等待他們為了曾經的錯誤道歉,甚至替你正名?」

喻文州笑了一下,望著圍場中央鞏立著的石碑,陽光在他的眼睫毛上閃耀,連表情彷彿都成了幻覺。

「人死不能復生,撰寫歷史從來都是勝者的權力。」他開口,聲音很輕,卻一字不差的鑽進他的耳朵裡。

「我只是,在等你而已。」

 

【day2】

黃少天哼著小曲,腳步輕鬆的走在裝飾得富麗堂皇的飯店走道上,聽著迷你耳機裡傳來喻文州有些失真的聲音。「這麼高興?」

這還用問?黃少天抬頭瞄了眼監視器,明知對方不一定會看見,還是勾了勾一邊的唇角,笑得有些淘氣。「那還用說,任務順利還不開心等著甚麼時候開心啊?而且我可是幾百年沒有碰過這種成熟妖嬌的大姊姊了,嘖嘖,那手感,流連忘返啊。」

「少天很喜歡?」

黃少天哼哼,頗為得意。「近在眼前的美色,哪有不嚐的道理。」

他走過轉角,微笑著和迎面走來的服務員打招呼,態度開朗又自然,卻在對方一個不注意間換走了他腰間的鑰匙,掛上一個小小的金屬藍雨標誌。

耳機內再沒有傳出聲音,黃少天覺得好笑,試探性的問:「喂,你不會是吃醋了吧。」

對面沒有回答,時隔幾秒,才傳出了疑似嘆息的聲音。

他覺得自己幾乎都能看見螢幕那頭無可奈何的縱容表情,嘴角忍不住又翹了起來,就想再去撩。「你不至於吧,不過就是跳了支舞而已,還是任務對象……大不了我回去後再好好補償補償你?」

「少貧。」這次喻文州倒沒有憋著,隨著黃少天離主控室越來越近,他的神經一點一點的被拉扯開來,卻還留著幾分與他唇槍舌劍一番。「等你平安完成任務之後我們再來討論這個問題。」

「知道啦,隊長。」黃少天毫不在意的回答,終於走到了飯店深處的控制室。半透明玻璃門後的黑暗空間彷彿一張巨大的獸口,等著將闖入的人無情吞噬。

他吹了一聲口哨,笑容沒變,眼神卻認真起來了。「你就安心地等著我回去和你討賞吧。」

 

【day3】

他們並肩走在窄小的過道上,這裡陰暗、潮濕,不知名的小蟲子四處飛來飛去,總讓喻文州想起圖書館裡那些舊時代的犯罪片,也是這般不見天日,黑暗橫行。

黃少天還在叨叨絮絮地說著話。

「人們渴望天空的開闊,拚了命的向上追求,一層又一層的關卡建立,舊的城市向下代謝成為新的城市上竄的養分,拔地而起,無限重疊,卻忘了我們本來就來自於泥土,土地才是根,離開了根本就什麼也不是,只是逐漸扭曲成某種我們自以為還存在著天性的怪物罷了。捧得越高摔得越重,道理一直以來都是如此,從未變化過。」

喻文州有些意外會從他口中聽見這樣的論述,看來關於下層居民的偏見中又可以刪去一項孤陋寡聞。「這是……舊約聖經?」

「建築模式語言。模式21。」黃少天回答,讓他注意頭頂噴著熱氣的蒸氣排氣孔,兩人矮著身子快速通過。「亞歷山大,1994年出版。」

喻文州聞言笑了起來:「沒想到少天還懂建築。」

「馬馬虎虎吧。」黃少天皺皺眉,回過頭來望了他一眼,眼神裡有種透徹到骨子裡的冷漠。「想在這下層城市存活下去,可不是光靠著裝裝傻、陪陪笑臉就行的。」

 

【day4】(設定參考insatnt city)

飛行船帶來了天上的客人。

這個在空中緩慢滑行的龐然大物出現時,黃少天正坐在公園裡,搖擺著已經生鏽而發出吱嘎聲的鞦韆。天色忽然變暗,像是有一隻手霸道的遮住陽光,飛行船的底部完全看不清楚樣貌,只知道大,無法形容的巨大。

第一條傳送梯降下在市中心的議會堂,幾乎整個小鎮的人都聚集到了此處,等著見證奇蹟。

他們都聽過這樣的故事。古老的飛行城市行經即將死亡的市鎮,伸出憐憫之手,喚醒產業,提供娛樂,帶來希望,彷彿一支救命針,將一個又一個垂死的城市從懸崖邊救回,隨即離去,無人能尋找他們的蹤跡。

像一束燦爛的煙花,帶來光芒,卻不留痕跡。

第一批天上的客人到來的同時,飛行船上降下大量的氣球與簾幕,上面掛著許許多多的看板、電子大螢幕,撥放著最新的訊息,震天價響、熱鬧非凡。還有一道又一道顏色特殊的燈管,被機械手臂安置在破舊的商店上頭,黃少天過了很久才知道原來那東西叫做霓虹燈。

議會堂成了物資接洽的地方。天上的客人帶來食物和水,以及大部分的民生所需用品。黃少天在排隊時撞到了一個人,對方西裝革履,穿戴整齊,勾掛在耳朵上的儀器在眼前形成一個虛擬小螢幕,卻檔不住那雙像玉石一樣溫潤的眼睛。

那是這個城鎮裡少見的乾淨純粹,他一時看入了迷,反應過來後急忙對那人道歉,他卻好似不以為意的笑笑。

他開口,聲音就像黃少天想像的一樣好聽。「你好,我叫喻文州。」

 

【day5】

喻文州對黃少天說過三次「我們私奔吧」。

第一次是在出道發佈會前,昏暗的選手通道裡。黃少天覺得他只是太緊張在說胡話了,哼了哼沒理會,心情卻也因為這個插曲放鬆不少。

第二次是在第六賽季奪冠時,慶功宴的酒席之間。黃少天當他喝高了在耍流氓,特別嫌棄的躲開帶著酒氣的觸摸,用玻璃杯遮住臉頰不受控制泛上的紅暈。

第三次是在喻文州退役記者會後,藍雨俱樂部的大門前。

那時他早已經不是藍雨的王牌選手、劍聖妖刀,喻文州也不是那個身負重任、殫精竭慮的藍雨隊長。

他對他說。特別隨意的、像是在談論天氣一樣的語氣。「黃少天,我們私奔吧。」

那是黃少天唯一說的一次:「好。」

 

【day6】

「萬物皆有靈,透過人對其灌輸的意念,時間一久而成其型。」喻文州看著震驚到無法準確表達自己的委託者,微微笑了下。「您想必相當寶貝這個花瓶吧?」

「我、我……可我也沒有希望它變成這樣啊!」委託人連忙搖頭,看像那團黑影的眼神還心有餘悸。「我確實在擦拭整理的時候,都會和他說說話,可是、可是……」

「世上本無純粹的惡意或者善意,那怕只是一句微小的抱怨,也可能讓物靈認為你是在向他求助。」喻文州解釋,聲音溫和,帶著一些安撫的成分。「你不必太過自責,選擇成為什麼型態的『靈』本非任何人可以控制,這點我也相同,但或許你在言語之間確實存在著怒氣或者怨氣,而讓物靈感受到了共鳴,才會型化成今天這種模樣。」

委託者沉默下來。

「那他呢?他肯定也不是正常人吧?」過了好半晌,他才又再次口,這次語氣帶上了質問。「至少我還沒看過有哪個正常人可以憑空拿出一把劍的。」

他目光所視的方向是仍然仗劍而立的黃少天,那把散發著瑩藍光芒的長劍此刻顯得特別突兀,還有黃少天那身與現代裝扮完全不符的裝束。

喻文州州笑了笑,也不隱瞞,大大方方地承認了。「是,少天是劍靈,本體是一把明朝時代的寶劍,我與他達成了協議,他提供我協助,我則提供他在這個時代安然生活的知識與空間。」

說到這裡,黃少天剛好看了過來,笑嘻嘻地對兩人比了個手勢,委託人回想起他剛才劈山斬石的模樣,抖了抖,連忙將視線轉回來。「那他也是……在回應什麼嗎?」

「是。」喻文州回答,這次卻很短暫。委託人還在等著他的下文,才發現自己居然有些睏了。頭腦昏沉,眼前發黑。

迷迷糊糊之中,他似乎終於等到了喻文州再次開口,伴隨著一個明亮而快速的嗓音交錯,說了些什麼卻已經聽不清了。

他的意識沉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

 

黃少天看著倒在喻文州身上的委託者,微笑道:「終於把他弄睡了,我看你們聊得還挺開心?」

「他蠻敏銳的。」喻文州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表情平靜的人,「至少猜出你的身分了。」

「這又不難猜。」黃少天笑,憑空挽了個劍花,冰雨突然就在他手上消失不見。「不說這個了,這東西我們怎麼處理?」

他指指被捆成麻花捲的黑色毛球。

「送交鬼界吧。」喻文州說,嘆了口氣,認命地搭起了委託人的肩,拖著他緩慢的向屋外走。「或是你想養起來也可以?」

「養?這東西要怎麼養?」黃少天看著還在掙扎的物靈,目瞪口呆。

「我怎麼養你你就怎麼養他囉。」喻文州的聲音從門後傳了過來。

「你怎麼養……靠!喻文州!你佔我便宜是不是!不要走!你給我回來!喂——!」

 

【day7】

那不過是另一次的萍水相逢。

喻文州輕輕啜掉手中杯裡的氣泡酒,微笑著這麼想。

深夜酒吧的昏黃燈光、偶爾呼嘯過火車滑過鐵軌的聲音,沒有愛情小說裡微醺的飄然、不經意的眼神相接,只有現實中愉快的玩笑、放肆的嬉鬧。

或許是這低微的酒精濃度還不足以勾動衝動的煙火,或是太過公共的場合總讓人特別矜持,如此哪怕是一點最輕微的怦然,也平靜在緩慢流動的時光之中。

又或者,他從來都明白這畢竟是不會發生的事。

他和他,如此親密,卻又彷彿隔了一整個宇宙。

但即使在宇宙的兩端,他們卻依然能發現彼此眼中閃耀的流星。

緊密而分離,曖昧卻不帶友誼以外的感情。

是不能、不可以、或是不願意,喻文州覺得自己從來都不知道。

但就像某首註定會完結的旋律,他們仍努力著將生命注入每個音符之中。

不過都是在把握著這段的來不易的關係而已。

 

【day8】

黃少天走了,在他們在一起的第二年末。

誰都沒想到,先扛不住的會是他。與論的壓力,親人的冷漠,曾經劍聖驕傲挺直的背樑不過只是另一副削瘦的軀體,即使汲取著另一人的體溫,也沒辦法獨自撐起一片天空。

他熬過了冷戰、熬過了磨合,卻熬不過電話裡一句不理解的責罵,熬不過眾人看他時指指點點的目光。

他也天真的相信過兩個人之間的堅定可以打敗一切,相信愛情大過天地,能在黑夜裡照亮一方路途。然而冷風吹滅了蠟燭,最後甚麼也沒剩下來。

他們甚至沒有說出分手這個字眼。一句「我累了。」簡單直白,無法還轉的絕望。

喻文州低垂著頭,拍拍他的肩膀,眼神裡看不出情緒,只是低低說了聲:「好。」

 

【day9】

紐約,清晨。

喻文州在自己的T恤外搭上了件外套,以秋天來說今天氣溫偏涼,帶著一點冬日將近的氣息。

他漫步走在幾乎無人的街道上,天才剛亮,繁華熱鬧的景色還沒來得及起床,門扉緊閉的店家都染上清晨特有的清冷色彩,一點灰藍、一點蕭瑟。

他朝著自己被冷風吹拂得有些發顫的手輕呼兩口氣,下意識的搓了搓,隨即從外套口袋內翻出一雙手套戴上。

只穿一件外套就出門好像有點太輕率了。他苦笑著搖頭,呼出的空氣遇冷凝結成一小片迷濛的霧氣。

在白霧之後,他就站在那裏。

黃少天穿著他一慣的帽T,外面多加了件皮衣外套,亮色的帽子被拉出來,襯在深灰布面上特別明顯。他今天難得沒穿那雙讓他得瑟到死的明星運動鞋,而是換上了有點厚度的靴子,大概是受突然變冷的氣溫影響。

喻文州到的時候,他正專心注視店家櫥窗內的某樣展示品,帶著毛手套的手上端著一杯熱咖啡,有一下沒一下的搓著暖手。

他難得看見這樣的黃少天,沉默少言而認真,不由自主地放慢腳步,但還是讓對方發現了。

「早。」黃少天搶在他之前先開口,咧嘴露出招牌的燦爛笑容。

甫探出頭的陽光輕輕灑在他們身上,破開暗藍,勾勒出一點耀眼的金黃。

喻文州笑了笑。

「早。」

 

【day10】

那雙嘴唇帶著淺而生氣的血色,上下抿起時有著好看的曲線,輕啟時也能看出嘴角永遠微揚的弧度。

都說薄唇的人寡義,然而從這人身上卻感受不到絲毫冷度。他就好像三月時的春風,拂過之處,日暖花開,溫和而又平靜。

或是帶著微笑與人攀談,或是抿著嘴唇輕啜杯緣,在這燈紅酒綠的場合裡這樣的自在顯得曖昧又危險,格外的色情與神祕。

他看見那雙嘴唇上下碰撞,吐出淺淺又順耳的聲音:「少天?」

黃少天愣了半秒才回過神,反應過來之後耳尖迅速竄紅,好在燈光昏暗,也看不出個所以然。「怎、怎麼了?」

「要試試看嗎?」喻文州看著他,表情坦然。

黃少天嚥了口口水,喉結滾動,艱難的發出疑問。「……試什麼?」

那條好看的唇線又揚起來了。

「接吻啊。」

 

【day11】

他曾經聽過傳聞,關於在海面上吟詠的歌者。

他們的歌聲前所未見,語言無法描述、文字無法紀錄,卻能引誘得聽者爭相靠近,直至船桅觸礁,身葬海洋。

黃少天本來以為自己絕對不會有相信傳說的一天。那些危險也好,恐嚇也罷,都只是航海之人編排出來欺騙陸上無知之人的幌子。生活在海面上的大海之子,哪個不需要有絕對的勇氣與信心,憑藉著北極星的方向指路,依靠著潮流的溫度而行,如果輕易相信這種毫無根據的流言,只會讓自己陷入更加無援的境地。

但他發現自己錯了。船身破碎而木片四散時,他第一次有了一些類似於後悔的情緒。

夜晚的海洋漆黑而冰冷,沒有燈光的照亮根本什麼也看不見。伸手不見五指的狀況即使是黃少天都有些害怕,他甚至不曉得與他一同落海的夥伴是否仍安然無恙。

稀稀落落的,還能聽見一點歌唱的聲音。

他有些生氣,更多則是對於自己強烈的譴責。幾乎是責罰般的,他卯起來向著餘音傳來的方向游去,海水冰冷刺骨,帶著一絲不知道是心理還是身理的疼,讓人幾乎忍不住要哀嚎出聲。

歌聲就從一片崎嶇的礁石後面傳來。

雲散月開,已經適應黑暗的眼睛模模糊糊的描繪出了一道影子,黃少天順著身型往下看,得,還真的是條魚尾巴。

他有些自嘲的想,至少這樣也算是見證過傳說了。一路游來已經讓他筋疲力盡,體內的熱源再也抵不過外在環境的寒冷,讓他有種血液也要被凍結的錯覺。

他半瞇著眼睛,昏過去前注意到那個「人」似乎回過頭來,月光照耀在他的臉上,勾勒出了一雙清澈好看的眉眼。

那是一雙寫滿了星光的眼睛。

 

【day12】

「精靈,收起你的光芒,在這裡這樣只是更快招致你的毀滅而已。」夜雨搖著黑色的尾巴,不耐煩地看著眼前不得不招待的客人,表情厭棄,態度不滿。「所以我就說幹嘛要開放兩界通行,來的人要不是腦子不清醒就是不要命了,一點意義也沒有,還搞這虛假兮兮的二界交流。」

他面前的人絲毫沒有受到他不善的態度影響,依舊保持著得體的笑容,只是將身上原先有些濃厚的白光收斂了一些,看著倒少了點生人勿近的神聖氣息,和整個環境也沒有那麼格格不入了。

夜雨哼了哼,對方這麼聽話他也不好再說什麼,看時間差不多了,便擺擺手讓人跟著,領先朝城堡走去。憋沒多久,又開始嘰哩呱啦的說起話來。「不過我說,你一個好好的光精靈沒事跑來做什麼親善大使。你們這些發著光的傢伙不都喜歡高高在上的做出一副悲天憫人的慈祥面孔嗎,跑來這種龍蛇雜處烏煙瘴氣的地方,還真是為難了喔?」

「其實不會的。」索克薩爾輕輕笑了一下,對於他這種根深蒂固的偏見完全不在意,甚至覺得有些有趣。「遊歷是我的興趣,這次不過是藉這個機會和名目而已。」

夜雨愣了一下。索克薩爾的聲音和他的人一樣有某種魔界見不到的「輕飄飄」的氣質,乍聽之下還很舒服,大概是音調偏沉的關係,和這裏大部分尖細的聲線非常不同。

他又多花了幾秒才從注意聲音的狀態裡回神,理解他話裡的意思。好在他是背對著索克薩爾的,這個不自然的小插曲還能裝作是自己漫不經心,隨口評論了一句。「我還以為天上的都對我們避之唯恐不及呢。」

「也不盡然。每個人興趣不同,想法也不一樣,如果夜雨願意的話,我也很希望能和你有所交流。」

官腔。夜雨冷哼了聲,領著他走過了茂密的黑色樹林,最後停在一棟華麗到有些誇張的哥德式城堡前,回過頭來,血紅色的眼睛輕蔑的瞇起,嘴邊的微笑露出兩顆尖利的牙齒,邪氣又挑釁。「那我就祝你一切順利囉,親善大使。」

 

【day13】

黃少天有一台野狼125,深藍色的烤漆,銀白色的排氣管,引擎發動時斷續明顯的排氣聲總是能替他吸引周遭全部的目光,再加上本人顏值夠硬,上揚的眉眼朝氣又銳利,即使不動聲色也是眾人的視線所向,車配人,人配車,都很搭。

偶爾他也跟著車隊上山。穿上皮衣外套,戴上黑色擋風手套,再搭配一頂只露出眼睛的全罩式安全帽,油門加速時連綿不斷的轟鳴聲亢奮了體內每一個細胞,倏忽即逝的車尾燈鮮紅的像是沸騰燃燒的血液,狂風在耳邊呼嘯,夜晚的寒意滲入肌膚再被熱烈覆蓋,有沒有意義暫且不知,總體來說還是非常痛快而過癮的。

唯一讓他不爽的只有車隊裡某個慢吞吞的傢伙。

雖然沒有規定車型,也不是正規的同品牌車隊出遊,但這種大家要嘛騎著擋車要嘛騎著重機的攻頂的行程裡,這傢伙居然騎著一台100c.c.小綿羊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頭,偶爾加速過快時還會失去他的蹤影,等到眾人稍作歇息才又會看到他緩緩的從山路邊上彎過來,車速最多60,安全帽都沒歪一點,名符其實的吊車尾。

黃少天的腦海裡不由自主的想到兒童教材上教導大家遵守交通規則的卡通圖,淺藍色的小綿羊,騎士的姿勢端正還得帶著一個招牌笑容,向前騎的時候後面會冒出一顆一顆白煙,發出噗噗噗的配樂。

噗噗噗先生於是在某段時間裡成為他的代名詞。

黃少天觀察了他好一陣子,大部分車隊出行的時間都能看到他的蹤影,打聽之下原來叫做喻文州,和車隊負責人有點關係,反正也沒人在意,就次次讓他跟著出來轉了。

兩人第一次見面倒還不是在車隊裡,是在市中心一間頗有名氣的機車改裝行。黃少天盯著他選的零件說他沒品味,喻文州則低聲笑他看不清。

一來二去,針鋒相對,誰知道架還沒打上,反倒莫名其妙的先被搞上了。黃少天看著那雙得逞之後笑意盈盈的眼睛,簡直想把自己腦海中的兒童教材撕爛,換上一隻笑得狡猾兮兮的大狐狸。

後來黃少天才知道,原來所謂的「關係」不過是家裡長輩攔不住小的想出來闖盪,吩咐喻文州多多照看一些。他自己對機車也有研究,但不執著,既然受人之託就得忠人之事,100c.c.的小綿羊照樣騎著跟人上山,主要是方便行動,次要是懶得換車。

於是黃少天的三觀盡毀被友善的推遲到第一次拜訪喻文州家。車庫裡三台廠牌型號各異的重機直接讓他看傻了眼,喻文州跨坐在其中一台上面扔給他一頂安全帽,深藍底色銀白的飛紋,同他的野狼一般的樣式。

趁他還在發愣的同時,他慢條斯理地拿出一頂相同款式的安全帽戴到自己頭上,發動機車,在哈雷引擎低沉兇猛的聲音中微笑著開口問他。

「靚仔,兜風嗎?」

 

【day14】

什麼叫浪漫?

黃少天想,他可能記不住燭光晚餐的地點,想不起那間昂貴的餐廳到底有什麼菜好吃,但他永遠不會忘記每個日光灑落的早晨喻文州探頭進房呼喚他的嗓音,溫潤又低沉的音色,偶爾還帶著一點剛醒的沙啞;他可能記不住每一次精心安排的約會,想不起每個行程之間到底有沒有差別,但他永遠不會忘記晚風吹拂之下,兩個人走在歸家的路上,夕陽伴著步伐,手掌相觸那種溫暖的溫度。

什麼是浪漫?

一起生活就是浪漫。

 

【day15】

「你真的不是人?」

黃少天毫不客氣地盯著對方的臉端詳,眼睛是眼睛嘴巴是嘴巴,手沒有長在頭上腳也只有兩隻,怎麼看都是人模人樣的。「那你怎麼長得和我一樣啊,奇怪。」

「這是你賦予我的『形』。你心目中希望看見的是什麼樣子,我就會以什麼樣的姿態出現。」眼前的人解釋,抬起手來摸摸自己額前的黑髮,又抓著自己的胳膊翻來覆去的瞧了一會兒,顯然也很新奇。「不錯,感覺還挺好的。」

黃少天被他彷彿自戀狂一樣的舉動惹了一身雞皮疙瘩,連忙打斷他的自我探索,繼續問下去:「所以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對方停下探究自己的活動,轉過頭來,對他笑了笑。

不曉得是不是周遭環境的關係,黃少天總覺得他的笑容裡有一種乾淨的味道,具體很難描述是什麼樣的感覺,但和森林、溪水、瀑布這些東西特別相襯。

他輕輕開口,聲音像風,舒爽又柔和。「人們用各式各樣的名字稱呼我。沙路法、牧鳥人、山使者,我們居住在森林裡,回應行山之人的呼喚,有時是引導,有時是分享,有時我們也能作為警衛,驅逐山林所不歡迎之人。」*

他微微仰頭,風從樹梢奔走而過,揚起衣擺,凌亂了黑色的髮絲。

黃少天突然想起那個眼神讓他回憶到了什麼。

「或者你也可以稱呼我的名字,我叫作喻文州。」

那是夏天陽光穿透樹層閃閃發亮的樣子。

 

*部分台詞引用自《科普雷的翅膀》

 

【day16】

「蛇毒可以做為毒藥使用,但也可以單純的做為麻醉劑,或是……催情。」喻文州親吻著他的頸項,偶爾用舌頭輕輕舔拭浮起的筋絡和血管,聲音被悶在鼻腔裡,聽不太清。「少天,你怕嗎?」

黃少天延遲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尖銳的牙齒抵在自己最脆弱的地方摩擦,帶來的快樂危險又令人戰慄。他不由自主的興奮起來,毛細孔張大,每個細胞都在叫囂著想要得到更多的照顧,勉強維持住了最後一絲神智,說話時的聲音都已經帶著點喘。

他笑了笑,雙手環住眼前的人,把他往自己的方向帶,挑釁又得意。「怕你不敢而已。」

 

【day17】

火車轟隆轟隆地發動,喻文州站在月台邊做最後一次的確認。操練過幾百幾千甚至幾萬次的動作,行雲流水,沒有絲毫停頓,也沒有任何猶疑。

車廂內暖黃的光芒越過玻璃窗流洩出來,隨著列車的速度加快,逐漸變成朦朧不清的影子,像是一幀一幀的幻燈片在眼前投射而過,從他最初來到這個名不見經傳的車站開始,而到最終他要為這個車站送走最後一班車。

一座車站的一生,同時,也是他的一小部分人生。

列車最後仍舊駛離了車站。鮮紅的車尾燈消失在無邊的黑夜裡,直到再也聽不見鐵軌傳來的聲響之後,喻文州才將頭轉了回來。

黃少天沒有離開。

他就站在月台的對側,手上拎著公事包,一副他出現在那裡毫無問題的模樣,笑嘻嘻的對喻文州說了一聲:「嗨。」

若非事先預謀過,要在短短的時間裡從車廂內跑到對面月台完全是不可能的事。震驚只是一時的,隨之湧上的更多是默契的喜悅,喻文州佯裝懊惱的對他說:「真是不好意思,我們的最後一班車已經駛離了,明天也不會再有列車進站,怎麼辦?」

黃少天偏著頭想了想,聳聳肩,朝他笑道:「不如我們先去吃一頓宵夜吧,我請客,如何?」

末班車已經開往黑夜,但屬於他們的夜晚才剛要開始。

 

【day18】

「喻文州,你愛不愛我?」黃少天趴在他身上滑手機,不知道看到了什麼,突然沒頭沒腦的冒出這一句話。

喻文州從小說中抬起頭看了他一眼,隨口回答:「愛啊。」

顯然也是隨便問問的黃少天「喔」了一聲就沒下文,消聲幾秒,又問:「喻文州,你愛不愛我?」

這都問的什麼問題。喻文州放下手上的書,有些無奈又好笑看他。「怎麼了?」

「沒什麼。」黃少天從螢幕中抬起頭來,偏著頭瞇起眼睛,一副認真研究的樣子。「就是問問。所以你愛不愛……唔。」

一個冰冰涼涼的吻打斷他。

喻文州稍稍抬起頭來,看著眼前的人有些意外的表情,笑了起來,反問:「黃少天,你愛不愛我?」

黃少天從他的突襲裡回神過來,手機也不滑了,手腳並用把人推倒在沙發上,跨坐上去,笑得張揚又熱烈。

「不如你來試試看?」

 

引用自“趁著半醉不醉靠在他身上問你愛不愛我,他說愛,我就再問一遍,一直問到他吻我為止。“

 

【day19 day20】

黃少天打開收音機。

收音機裡似乎早就放好了CD片,木吉他的聲音隨著細微的機械運作聲流瀉出來,他微愣,隨即控制不住的笑了出來。

他確實說過自己偏好金屬、電音一類熱烈的音樂風格,這人卻偏偏要他冷靜下來。不能說不合適,喻文州對他的了解永遠都是正確的,不管是興趣或者好奇,他的確有短暫的片刻沉浸在悠揚的樂曲裡,連車速都跟著慢了下來。

他想了想,還是切出了車道,把車停在路肩。車窗外淅淅瀝瀝的落著小雨,喻文州給他的guide book壓在雙肩背包下方,他花了一點功夫才把它挪到副駕駛座上。

筆記本很薄,幾乎沒有紀錄什麼東西,黃少天有些意外,抱持著一種既像尊敬又像興奮的情緒翻開了。

第一頁是一張照片,大概是年代久遠,邊緣有些泛黃,甚至有點掉色。他瞇著眼睛看了半天才看清那是喻文州,或許是更年輕一些的樣子,帶著一副墨鏡,車窗敞開,風吹亂他的髮型,頗有些流浪片裡男主角瀟灑的模樣。

這大概是他第一次公路旅行時拍的照片,黃少天猜測。他看起來還不像現在這麼成熟,多了少年稜角分明的意氣風發,還有現在已經很難在他身上看見的率性。

照片下面寫著一行小字,不知道是從哪裡節錄出來的:「第一次公路旅行應該屬於你自己。」

黃少天抿著嘴笑了幾聲,突然想起那台被他遺忘的留聲機。七手八腳地從堆了一地雜物的車廂裡把他翻出來,還好有帶。

他按下撥音鍵,喻文州的聲音就從小小的喇叭孔裡傳出來。

「希望你聽到這段錄音的時候,你已經在你的路上。」喇叭孔裡的喻文州說,聲音因為電子化而有些失真。「第一次公路旅行,恭喜。你可能會發現這本書的內容比你想像得少,但別急,這些只是『我認為』你絕對不可以錯過的景色,時間和地點,書裡都有,我想你現在可能已經迫不及待的翻開了,希望不會對你造成什麼既定印象,畢竟旅行說到底是一個人的事,你如何感受、體會這些景色,遠比我在書裡長篇大論還有用。」

黃少天的確已經向後翻了幾頁,沒有線條和格子的活頁紙,上面隨興的貼著明信片或者便條,記錄這一路景色的萬千變化。他的手指滑過墨水乾涸前一刻留下的污漬,突然發現自己有點想念他了。

喻文州的聲音還在繼續。「第一次公路旅行在我的生命中代表了蠻大的意義,雖然說到底不過是換了一種方式把自己掏空,灌進沿途中的藍天白雲、河川草原罷了,但重要的在過程,而非形式。奔馳在路上的時候,你能夠和自己對話,和自然對話,和天空對話——你會覺得自己一無所知,同時,卻也無所不能。」

他似乎笑了笑,笑聲被喇叭模糊後幾乎聽不清。「我好像給你太多提示了。具體的感覺,我想等你結束旅程時再和我一起分享。現在,你可以翻到筆記本最後一頁,如果你發現自己有些想念我的話——我知道你會的——你知道在哪裡可以找到我。」

黃少天翻到筆記本最末,工整的字體裡帶著一點只屬於他的柔和氣息。他用指尖撫過每一個字體的底緣,嘴角上揚,幾乎是下意識的跟著唸了出來。

「我在終點等你。」

 

【day21】

手機成精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

黃少天看著眼前自稱是他的手機的男人,偷偷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很痛,看來可能不是夢。

他的手機是真的成精了。

「你說你……是從手機裡來的?類似AI那樣的東西嗎?人工智慧?機器人?」他連珠炮的問下去,也不管面前的人有沒有聽懂。「還是像那種,東西放久了吸收天地精華就成精了的那樣,手機精?但我的手機根本沒有天地精華可以吸收啊,你吸收甚麼,電磁波嗎?」

他面前的人笑了笑,似乎有些反應不過來他的問題,只回答了最後一個。「我不吸收電磁波,我就是你的手機,不是機器人,也不是精怪一類的東西。」

黃少天搖搖頭。「接受不能。這完全不合理,機械類的東西怎麼變成人的,物理上就說不通啊!」

「在這方面,你可以理解成是宇宙大爆炸的時候世界分裂成了兩個完全不同的部分,你只能觀知其一,而不能感知其二。」

「……你偷看了我昨天下的科幻小說對吧。」黃少天吐槽。對方也毫不掩飾的點點頭,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黃少天扶額。「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就別看了……說起來你該不會可以看到我手機裡所有的東西吧?」

「理論上是的,不過我還是會選擇自己有興趣東西當作觀摩學習,畢竟手機裡看不見你們現實生活的樣態。」他的手機回答。「就譬如你昨天下的片子,雖然內容不錯,但根據過往經驗,我認為你不會喜歡。」

黃少天花了半秒鐘回憶自己昨天下了甚麼片子,反應過來之後臉突然爆紅,話都結巴起來:「你你你、你看了!?」

「是啊,怎麼了?」對方一臉不解他的反應,還接著說下去。「我覺得這片的男主……」

「停!!!」黃少天大喊,制止了對方繼續描述下去的舉動。雖然四下無人,但如此赤裸裸的聊著不可描述的事情還是讓他理智上無法接受。「接下來的不能說了,絕對、不行!」

對方立刻乖巧的閉上嘴巴,安靜地微笑著,一雙黑色的眼睛眨也不眨的望著他。

黃少天覺得心好累。

 

【day22】

喻文州的扇不是一般的扇,平日輕點下頷微笑時尚且不覺,扇骨乃玄鐵鑄成,落手沉重,卻硬是被挽出了一絲巧勁。是人都知道喻閣主走的是四兩撥千金的一套路子,善誘引,通埋伏,合扇或是格擋、或是輕拍,再輔以類似小擒拿的巧術,周身五尺無人能近,白衣飄飄,蛇打七吋,敵人不攻自破。

 

黃少天的冰雨自西域嚴冰之石鍛鑄而成,通體冰藍,盈盈五尺藍光森冷的如同他戰意上湧時的眼眸,劍招卻是快意輕靈、閃光如虹,迅時猶如狂風暴雨,劍劍都是殺着;緩時卻又沉穩老辣,招招皆可致命。行走江湖上胸懷需擔得起劍聖之名,行事卻也不負妖刀之命,一劍一步一殺,再不容他人置喙。

 

【day23】

黃少天推開辦公室大門。

「喻團長,你好了……你在幹嘛?」

喻文州背對著他,在馬戲團一貫堆放更換舊衣物的箱子裡翻找,他還穿著演出時用的黑色燕尾服,手杖也還別在袖口上,搭配特別做成寶箱形狀的收藏箱,畫面還挺有些愛麗絲夢遊仙境的味道。

「我在想……找到了。」他從箱子裡抽出一件衣服。黃少天好奇的湊過去一看,那居然是他的第一套表演服,銀白色的彈性布料,上面繡著馬戲團的圖騰還有裝飾用的羽毛和亮片,因為有些年代,接口的部分大多已經鬆脫滑落了。

那時候的馬戲團還不像今天一樣昌盛,缺乏資金的結果下就是甚麼都得自己來。黃少天還記得這套表演服上的亮片是自己親手一個一個縫上去的,現在看起來難免有些陽春的設計,已經是那時最頂級的裝備了。

雖然有些懷念,不過他心裡更多的是一種黑歷史被挖出來的感覺,嚷嚷道:「你找這套做甚麼,這套好久了,我現在簡直想嫌棄我以前的審美。」

喻文州端詳著白色的表演服,嘴角微微的上揚。「我倒是蠻喜歡這套的,可惜後來幾乎沒有再見它上台過,有點遺憾。」

黃少天本來想吐槽這得是戀物吧,轉念又想到喻文州和他提起過的第一次見面似乎就是他還穿著這套表演服的時候,一來二去的猜測倒也摸出了個七七八八,一時口快就衝口而出:「你真那麼喜歡的話,大不了我再穿一次啊。」

喻文州微笑著轉過頭來:「嗯?」

他那種明白寫著希望的眼神,看得黃少天幾乎跟著害羞起來,解釋道:「我是說,把這些接縫補強,再裝上一點綴飾和彩色布料,在舞台的燈光下應該不會顯得太樸素……」

「我說的不是這個。」喻文州打斷他,有些無奈又好笑的看著對方整個耳根都紅了起來,尤其在聽清楚他說的下一句話之後。

「我不要你穿著他上台,少天只要穿給我看就好了。」

 

【day24】

那是一座屹立在沙漠中央的古城。

黃少天在資料裡讀過關於這座城的訊息,作為中世紀時代商團聚集貿易的一大熱點,這個城更多的被當作一種神話。充滿了異國色彩的雄偉建築,世界各地的旅人來來去去,交易場裡的辛香料和葡萄酒,金幣能堆起一座高高的山,在滾滾黃沙之中,顯得遺世而獨立。

他們從未停留過這座城,黃少天非常肯定,但眼前的一切卻處處透露著熟悉。他知道個地方賣得最好的葡萄酒是甚麼牌子,知道街角彎過去之後左邊數來第三位的攤主是個七八十歲的老奶奶,知道沿著是場中央大道走到底就能到馬場——這些像是從他的零碎記憶片端中抽取出來的元素,經過混合和重新排列,而成為這座陌生又熟悉的城。

他突然有種感應,或者說是直覺。他是來尋找甚麼的。

黃金?糧食?商路?好像通通不是。黃少天按著額角,側身避開商街上熙來攘往的人群,覺得頭有點疼。

他好像忘了一件甚麼非常重要的事情。

人聲嘈雜,思緒突然變得紛亂又毫無道理,他忍著不適抬頭探了探,木笛的樂聲輕飄飄地落入他耳中。

樂曲很熟悉,他一定聽過這個旋律,但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黃少天抬頭張望,想要找出這個音樂的來源,在看清楚演奏者之前,他卻先看見一雙很深的黑色眼睛。

他敢肯定自己見過這雙眼睛,太深刻,太熟悉,他甚至可以喊出他的名字——「……喻文州?」

對方停了下來,露出溫和的笑容,眼尾有一絲金光一閃而過:「你好,請問我認識你嗎?」

「當然認識啊!你是我的、我的……」黃少天突然頓住,腦海裡一片空白,原先要說出口的話卡死在喉嚨裡,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喻文州,是誰?

 

【day25】

關上木門之後,世界終於和他隔絕開來。

黃少天呼了一口氣,俐落的脫掉身上一片狼藉的衣服,用腳探了探水溫,隨即整個人滑進注滿溫水的浴場中,發出一聲享受的嘆息。

水溫適中偏熱,有效的紓緩了他因為方才的戰鬥而緊繃的肌肉,消除疲憊,把人退回到白天剛從床上起床時那種精神飽滿卻懶洋洋的狀態。

他瞇著眼睛享受了好一會兒,走道裡才傳來不緊不漫的腳步聲。他張開眼睛,看著出現在浴池邊的人,笑的張揚。「來得好晚啊,大祭司。」

喻文州笑了笑,沒理會他,逕自把白色鑲金邊的勝利者服飾以及祈福用的金粉安置好後才開口:「為勝利者安排祈福,不敢怠慢,所以來晚了。」

「你少拿外面那套忽悠我。」黃少天大笑,勾了勾手把人叫過來,稍微撐起泡在池中的身體,仰著頭,表情中的要求不言而喻。

喻文州會意的俯下身,與他交換一個柔軟而又濕淋淋的親吻。

「這才是我想要的獎賞。」分開的時候,黃少天邊喘邊笑,臉上一片被蒸騰出來的潮紅。「為了這個拚了命也得贏啊。」

「你值得這些榮耀。」喻文州捧著他的臉低聲說,溫柔又虔誠。

黃少天哼了哼,忽然拉住他垂到池中的白色祭司長袍,狡詰的疑問:「你說,我脫下你身上這些東西的時間,會不會比今天在競技場裡打敗對手的時間還要長?」

「這可不一定。」喻文州輕啄了一下他的嘴角,配合他的手勢順從的脫下外袍,大半個人跟著泡進浴池中。「要看對象是誰,還有,目的是甚麼。」

「對象啊,不用說,你肯定是我的助力。至於目的嘛……」黃少天停頓了一下,忽然笑了起來。「以競技場勝利者的身分,我來找你討賞了,喻大祭司。」

 

【day26】

黃少天輪著把訓練室裡的對手來來回回的虐了十幾遍,才終於感到有些疲倦,嘻嘻哈哈的從自己的專屬位子起來,打算提前溜到食堂去佔個好位置。

其實訓練營是有規定開始和結束的時間,但餐前的對戰訓練黃少天永遠都是最先完成的,成績還亮眼得無可挑剔,教練也就跟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擺擺手讓他先走了。

他哼著小曲,心情愉快的朝食堂走去,突然間在走廊的轉角處看見一個同樣穿著訓練營衣服的身影。

藍雨的空間設計挺妙,方形建築中間還挖了個天井,種些花花草草和小樹木,平時有管理員特別照料,倒也還算雅緻。就是夏末秋初落葉的時候,環境有些整理不過來。

而在那裡,黃少天看到了穿著訓練營衣服的喻文州,沉默的孤身站在那棵會落葉的樹下。

他還沒想清楚這個吊車尾為什麼可以不用訓練跑來這座小花圃,就先被他臉上那種沉靜到幾乎是孤寂的表情給震住了。

他知道喻文州的狀況,手速不及格、檢核過得勉勉強強,人緣大概也算不上好,多得是看他不起的人——就連他自己也叫過對方吊車尾,無心的玩笑,卻像一把鋒利冷冽的刀。

黃少天第一次覺得有些不知所措。他見過喻文州面無表情、對於那些流言流語彷若未聞,依然故我的樣子,甚至他還和室友私底下偷偷咬過耳朵說他假清高,卻不知道原來他也會在沒有人看見的時候,露出像這樣的表情。

每一個在這裡的人都把榮耀當作是夢想,沒有人願意輕易放棄,沒有人願意承認失敗。

那天他幾乎是逃跑一般的奔到了食堂,被心裡排山倒海的愧疚感壓得喘不過氣,別人問他怎麼了他也一聲不吭,只是不停偷偷拿眼光注視那個慢悠悠的走進食堂、彷彿甚麼事也沒發生過的,清瘦而挺直的背影。

 

很多年之後兩個人關係突飛猛進,黃少天說起了對對方印象最深的時刻,午餐時間,小花圃前,喻文州還花了好半天才回想起他說的究竟是甚麼時候,握著他的手笑彎了腰。

黃少天被他笑到有些羞惱,皺著眉撞了他一下。「你別光笑啊,你那時候到底在想甚麼,現在總能告訴我了吧?」

喻文州抹抹眼角,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從善如流。「其實我那時候是在想,今天星期三,不知道食堂有沒有白斬雞……」

黃少天恍神了三秒,突然覺得自己的世界觀崩塌碎裂,這日子沒法過了。

「喻文州!你他媽把我的愧疚感還我啊!!!」

 

【day27】

「喻文州,你會想家嗎?」黃少天躺在副駕駛座上,隔著車頂天窗數滿天星星,突然冒出一句。「一直流浪,難道不會累嗎?」

「準確來說,公路旅行並不是流浪,我也不是無家可歸之人,不過是的,我確實會想家,只是不那麼頻繁,不那麼明顯。」喻文州笑了笑,稍稍移動自己的位置,伸出右手握住黃少天的左手,指尖順著肌理輕輕摩娑。「何況對我來說,旅行也是一種歸宿。在旅途中我能更好的審視自己,放下煩惱與憂慮,重新出發,也會遇上許多不一樣的美景、不一樣的人——譬如說你。」

他側過頭去,正好對上黃少天看過來的眼神。夜晚讓人的輪廓變得模糊,卻唯獨月色點亮了那雙燦爛的眼睛,像是落在地表的星光,忽明忽暗,閃爍無雙。

「這麼說來我們會相遇,還得感謝你這種不安定的性格囉。」黃少天壞笑,橫過半邊身子撐在駕駛座上調侃他。「真是不容易,幾億分之一的機會,居然就這麼被我遇著了。」

喻文州看著近在眼前的臉龐,微微笑。「總是會安定下來的,尤其是在遇見正確的人之後。」

他們相視而笑,嘴唇湊近,溫柔而深情的接了一個甜蜜溫馨的吻。

 

【day28】

「所以呢?」黃少天笑了笑,撕開實驗服燒焦的部分,只留下半截袖子,說得漫不經心。「你要來帶我回去嗎?」

他張開雙手,彷若毫無防備,灰色的水泥建築在他身後崩塌陷落,爆炸的火光照亮了半邊夜空,像是死神的交響曲,盛大又恢宏。

但喻文州只是靜靜看著他染上血色的眼睛。「實驗室都沒有了,帶你回哪裡去?」

黃少天大笑,放下雙手,一身白色的實驗服在頹頃的殘垣裡特別明顯。他一分未掩飾自己的張揚,笑得前所未有的明亮鋒利。「我早說過了,我會離開這裡,離開這些喪心病狂的東西。你聽聽,就連太平洋的海風都在熱烈的為我唱和。」

喻文州跟著扯了扯嘴角,笑意絲毫沒有到達眼裡。

黃少天來了興致,三步併兩步的走到他面前,笑咧咧的對他露出了可愛的小虎牙,說:「可惜了,丟了工作又跑了實驗品。不過我是真的挺喜歡你的,喻文州,給你一次機會留住我,你會動手嗎?」

他眨眨眼睛,似乎是從前在研究實驗室裡他不懂的儀器時的模樣,有些好奇,有些探究,還有一些天真。

只是那些現在全都成了掩蓋在火海之下的謊言。

喻文州沒有回答,甚至沒有移動。他只是看著眼前的人,眼裡的情緒深沉而哀傷,也許還有一絲細不可察的寂寞。

他黃少天的感情太過複雜,混合了對實驗品的關注以及對所愛之人的執著。黃少天的選擇他其實早已預見,卻束手無策,他留不住他的,從進入實驗室那天的那個眼神就知道。

他注定會奔跑在翠綠的草地上,與風同行,與海同歌,徜徉在自由自在的天空。那才是適合他的生活。

「不動作,那你就要錯失這個機會囉。」黃少天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還是沒反應,頗有些無趣的收回手。「看來你也不是真的像你說的那麼喜歡我。不過無所謂,這說不定就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

他後退幾步,行了一個不倫不類的紳士禮,微笑道。「有緣再見啦,喻文州。」

 

【day29】

他曾經聽過關於劇院的傳說。在舞台上的陰影中,在歌聲裡的轉折處,有一個人,一個居住於劇院裡,卻又不生活於舞台上的「魅影」。

黃少天站在紅幕前,閉館的劇院一片漆黑,只有一個人的影子透著放映室裡的燈光,映在舞台中央,模模糊糊,似乎是錯覺,卻又真切。

他立刻想起今天在團練時聽到的傳言,心裡有些不確定,但面上卻表現不出分毫,向著影子的方向說道:「是誰?」

彷彿回應他的問題,模糊的影子在舞台上晃了兩下,消失得像出現一樣突然。

黃少天:「……」

他嘆了一口氣,暗自吐槽這種出場方式未免太過老套,頭都還沒轉回來,忽然覺得自己身邊空氣散發出淺淺的熱度,定睛一看,身旁居然已經站了一個人。

黃少天嚇了一大跳,反射性的退出一段距離,腳絆到舞台邊的繩子,剛好扯開布幔的上緣,後台的燈光跟著照射到舞台上來,勾勒出眼前人的輪廓。

黑色的短髮,穿著一套以現代來說過分華麗的禮服,披著黑色斗篷,臉上帶著遮住半邊臉的白色面具,只能看得見眼睛以及嘴角若有似無的笑容。

黃少天愣了一下,不敢確定眼前的人到底是真實還是幻影,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是……?」

眼前的人笑了笑,因為面具的原因讓人不太確定究竟是真有笑意,或者只是禮節性的疏離。

在他開口之前,黃少天還發現了另外一件事。

他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

 

【day30】

「啊累死了。」黃少天一頭栽進飯店裡的沙發中,視線留戀在整理得乾淨的大床上,卻因為還沒換下一身的衣服而作罷,表情特別惋惜。「好想躺床啊!」

「先去起來把衣服換了。」喻文州脫下身上沾滿奶油麵粉的圍裙,好聲勸道:「洗了澡就能躺了。」

「不行,我累死了,動不了了。」黃少天還在耍賴,靠在沙發上連眼睛都要閉起來了。「就說搞甚麼情人節活動,根本玩死我們這些甜品師,謀財害命,你說是不是?」

「我倒是覺得還好。」喻文州笑了笑,卻也明白自己所負責的糕點類型和黃少天所負責裝飾蛋糕相比,無論是在花費的體力與精神上都不能同等衡量。

他看著還倒在沙發裡唉聲嘆氣的人,不由好笑,走到他身邊去喊了他一聲。「少天。」

黃少天懶洋洋的應了一聲,張開眼就看見那雙帶著笑意的眼睛近在咫尺,下一秒嘴唇就被分毫不差的含住了。

大概是在廚房待了一整天的緣故,這個吻嘗起來甜甜的,還有一些香草啊奶油之類的味道,黃少天一時恍惚以為他們還在工作室裡,莫名其妙地紅了耳根。

吻溫柔又綿長,好不容易結束時他覺得自己都要燒起來了。喻文州用手指撥下他頰邊真的沾黏上的砂糖——大概是擦汗時衣袖抹上的——送進了嘴裡,笑了。「甜的。」

黃少天簡直要被他弄得沒脾氣,紅著臉說道:「行了行了,你是今天看著店裡那些小情侶也想過情人節了嗎,突然搞這一齣。」

「幫你加加血。」喻文州坦然的承接話題,既不反駁也不承認,倒是催促般的拍拍他的大腿,像哄小孩一樣。「快去起來洗澡。」

黃少天認命的站起來,看著喻文州稍稍退開的樣子,突然起了玩心,三兩下把自己的衣服脫了,在對方有些意外的表情裡勾住他的衣領,淺色的眼睛流淌著毫不遮掩的笑意,愉快而熱烈。「還有更甜的,你要不要嘗嘗?」

 

【day31】

河堤邊三三兩兩的坐著人群,大多各自群聚,像喻文州這樣落單的旅者還真的是少數,晃眼一望顯得特別淒涼。

但他絲毫不介意,掃視一圈之後挑個稍大一點的空隙就落座,雙腳交叉疊著,貼著河堤有一下沒一下的盪著。

離他最近的一群人正熱烈交談著,兩男兩女,周遭放著幾瓶1664白啤酒和散裝餅乾的紙袋,像是三五好友在午後時光的聚會,歡聲笑語,熱鬧非凡。

其中和他最靠近的,是一個染了淺色頭髮、左耳上戴著銀色耳釘的男生,注意到他徘徊的視線,特別開朗而不怕生的和他打了聲招呼。「Bonjour.」

「Bonjour.」喻文州禮貌應答,跟著他的表情忍不住露出微笑。

對方又朝他揮了揮手,才重新轉回他們的交談之中。或許是出於單純的好奇,他留了一點心神去聽他們交談的內容,不聽還好,一聽之下饒是淡定如他也有些意外,他們用來交談的居然不是被譽為世界最美的語言,而是他再熟悉不過的中文。

他鄉遇故知,就算是喻文州也有些激動,他拿起自己的背包,毫不猶豫地靠了過去,先出聲打了招呼:「你好?」

他們的交談短暫的暫停了,看向他的表情都有些意外。喻文州忍不住想自己剛剛大概也是相同的表情,微笑著釋出善意。「抱歉,沒打擾到你們吧?」

最先回過神來的還是那個淺色頭髮的男生,他咧嘴笑了笑,換上字正腔圓的中文,聲音聽起來相當雀躍。「沒事,你好,同鄉啊,真是有緣,來來來一個人啊,坐下一起聊聊天啊。啊對了還沒自我介紹,我叫黃少天,你叫甚麼名字?」

他說起中文來快速又利索,和剛剛說法文的樣子完全不同,喻文州忍俊不禁的猜想這傢伙該不會是法語的詞彙量不怎麼樣,才硬生生的把這麼長一句話換成了簡單的招呼吧。

他笑了笑,善如流的落座他身邊,回答:「我叫喻文州,很高興認識你。」

 

【day32】

「他是妖,那又如何?」黃少天直直的看著眼前的人,態度堅決。「我愛他不是因為受到蠱惑或者媚術,我愛他的人、他的心、他的靈魂,愛他永遠堅定不移,愛他溫柔卻不盲目,愛他總是願意在我面前顯示脆弱,而我知道自己能同等的依賴於他。道長您請回吧,哪怕他是混世魔王,我也經打定主意與他相守一輩子了。」

他面前的人似乎還想說點甚麼,然而看見他毫不讓步的眼睛,終究是搖搖頭,嘆著氣離去了。

送走人後,黃少天又左右張望了下,反手鎖上門,才重新回到內室。喻文州正坐在床榻上翻書,頭髮散著,見到他進來後關心了一句:「又來一個?」

他點點頭,跟著除下鞋襪,三兩下爬上床,指尖捲著一縷烏黑的頭髮,漫不經心地把完。「我懷疑有人在賣我的情報,不然沒道理突然這麼多人想來替我『斬妖除魔』。」

喻文州笑了笑,放下手上的書,聲音中聽不出喜怒起伏。「是我連累你了。」

黃少天突兀的停下手上的動作。

「我在外面可是幫你把好話說盡了,你可別一上來就滅自己威風。」他微嗔,頗有些責怪意味的瞪了對方一眼,在對方稍帶歉意以及窩心的微笑中繼續說下去:「何況我已經決定了,我若得壽百年,那便陪你百年;若得壽十年,那便陪你十年,無倫如何,我是離不開你了。」

他說得若無其事,卻在這三言兩語間交代了太多感情。喻文州愣愣地看著他,既想勸他別太意氣用事,卻又忍不住覺得心頭暖呼呼的。「少天……」

「你別想勸我,這是我下的決定,誰也別想動搖分毫,就是你也不行。」他打斷他的話,聲音堅決,卻在下一秒迎著他的視線,露出他們初次見面時那樣鋒利而又明亮的笑容。「而且這怎麼算,也都是我賺到了才對啊。」

 

【day33】

「你確定是這個人?看起來白白淨淨的,和資料裡寫的可不一樣啊。」黃少天調著瞄準鏡,壓了壓耳朵裡的迷你耳麥,滔滔不絕。「看起來像個讀書人,高階社會菁英,坐最大間辦公室人緣還特好的那種。」

「你甚麼時候還學會以貌取人了。」耳機對面的同伴傳來無奈的聲音。「不是所有的恐怖分子都會在臉上寫我很危險的好嗎?」

「我知道。就是覺得特別不像而已。」黃少天砸砸嘴,終於把微焦也調整到位,瞄準鏡裡能夠清楚看見他的一舉一動,甚至能看清楚他的每一次眨眼,每一個表情。狙擊槍的十字準星時而定位在他毫無防備的太陽穴,時而又游移到了左胸前心臟的地方,上下游走,危險又致命。「怎麼辦,我覺得我好像對這個人產生好感了。」

「……你不至於吧。」耳機對面唉聲嘆氣。「你可別忘了這次的任務不是殺了他,而是把人留下來啊。」

「我當然知道,不要值疑我的專業。」黃少天馬上反駁,突然發現有些不對勁。

瞄準鏡裡的那個人緩緩的轉過頭來,對著他的方向,露出一個溫和好看的笑容。有一瞬間,黃少天覺得他們四目相對,好像他清楚的知道他躲藏的位置,架設的槍的種類,以及背後的狙擊手是以甚麼心態在完成任務。

但這只是一時的,在耳機裡傳來疑問的聲音時,黃少天還沒從方才那種像是獵物被捕獲時的驚慌感完全脫離出來,再定睛一看,瞄準鏡裡的人又繼續在宴會上談笑風生,彷彿剛才的一切都是幻境一樣。

黃少天來了興致,下意識地舔舔嘴唇,問道:「只要留住人就好了,用甚麼方法都無所謂對吧?」

「話是這麼說……」對方敏銳的察覺到不對的氣息。「你想幹嘛?」

「計畫改變。」黃少天扔下狙擊槍,三兩下拆卸掉收回了偽裝用的吉他袋,語氣帶笑,像是找到甚麼有趣的遊戲一樣開心。「我要去色誘他。」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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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喜歡/想用/想了解/好奇的設定都可以問我喔~

最好還能產糧給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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