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黃】野景 05
*並不星際的星際，也沒有科幻的科幻
*名稱與靈感來自2019寶藏巖光節《野景》，愛你像光的同系列展覽
一語成讖。
喻文州面無表情的轉過身來，就看見應該要待在這顆星球另一端的人，正拿著一把與環境格格不入的星際槍指著他，眉頭微蹙，眼神冷漠的讓人看不出情緒。
“東西放下。”他冷硬的說。
喻文州微微撇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爛了一半莖葉的攀緣植物，還有心思好整以暇地想該不會這才是惹惱黃少天的原因吧。
他依言行動，表現得乖巧又無辜，但態度上卻沒有絲毫落於人手的模樣，還是那副游刃有餘，甚至看著他的眼神都還帶著笑意。
不知道為什麼，喻文州很篤定黃少天不會對他開槍，威嚇的可能比較大，甚至可能是賭氣——畢竟他剛剛才把這個秘密花園暴露出去了。
失去了遮蔽物，那些剛剛得到的電子儀器清清楚楚的擺放在兩人之間，他的心思簡直昭然若揭。但黃少天只是略有不耐的看了它們一眼，最後又把視線安回了喻文州身上，眉頭微微皺起，像他往常思考時一樣。
“你和他是甚麼關係？”黃少天問。
喻文州有驚訝的挑起眉，正好撞進黃少天盯著他看的眼睛。他推想過了對方可能會詰問他的問題，包括他想做甚麼、方才那個人是誰、為什麼要瞞著他做這些事……但他確實沒有想到黃少天拋出來的第一個問題會是這個，從他的語氣推斷，他甚至連葉修的身分都曉得。
“你知道他是誰？”喻文州還是忍不住問了，目光恰到好處的抱持著意外，語氣裡卻全是試探。
黃少天哼了聲，一個眼神就讓他知道對方也清楚自己在打的算盤。但他沒有拒絕這個問題，而是自然的承接過去，彷彿現在拿槍指著他的人不是自己一樣。
“星際聯盟軍總隊首席指揮官，葉修，這只要在聯盟軍的內部網晃過都知道。”他歪著頭，露出一個要笑不笑的表情。“當然我也知道你在查我，聯盟軍二隊的喻指揮官，或者我應該稱呼你任務中的代號你比較習慣，索克薩爾？”
喻文州低下頭來，笑了。
到頭來黃少天根本早就把他摸得一清二楚，虧還以為自己演技不錯，在這星球上混吃混喝這麼長一段時間還沒被通報，結果只是那個唯一有辦法通報他的人不想而已。
“你既然查得到我，那你也應該知道我的處境吧？”喻文州自嘲般的朝他擺擺手，像是為了要證明自己無辜一樣將手緩緩舉高，儘管只要他想，他有好幾種方式能夠讓黃少天放下那把槍。“我現在可不是自由之身。”
“不過就是幾個通緝令……”黃少天話還沒說完，他一直帶在手腕上的儀器突然發出了震天的警報聲。
和平常他設的定時通知不同，是那種刺耳的、會讓人全身緊繃起來的蜂鳴聲。黃少天皺著眉，低頭看了一眼儀器，忽然整個臉色都變了，再抬起頭望向他時眼神銳利得幾乎能夠割開空氣刺穿他。
“你和他說了甚麼？”他幾乎是咬著牙說出這句話。
喻文州不明所以，卻能感覺到對方真實激烈的情緒，不由得跟著皺起眉，試圖解釋：“我……”
但黃少天根本不在乎他說了甚麼，隨手把星際槍扔在桌上就衝到了星港的主操作盤前，逐一點開原本黯淡的螢幕，藍色的流光溢入他的眼眸，專注而冷漠。
喻文州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他還沒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甚麼事讓黃少天這麼著急。在他有記憶的相處以來，他從來沒有在這個人身上看見這麼——幾乎是氣急敗壞的模樣。關於他方才的質問，他和葉修之間的對話，想不出有甚麼地方足以讓他這樣激動到失態，但情緒確實會感染，他也能感受到空氣裡凝結的緊張。
“過來，幫我，打開13、14號的控制匣門。”黃少天低著頭在操作盤上飛速操作著，頭也沒抬，下令似的語調裡帶著一種不怒自威的威嚴，莫名讓喻文州有種很熟悉的感覺。“你要是還想要命的話就快點。”
他催促，喻文州像是這才反應過來了一樣走到操作盤前。
他和星港的主控系統相處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記憶先一步的在他意識回籠之前想起13、14號匣門是做甚麼的。他的手按在對應的開關上，不可置信地看著黃少天。
那是控制這座星港防衛系統的唯二兩個匣門，裡面搭載著這個星球上所有對應外敵的武裝儀器，雖然並不像軍用港那樣嚴密防守，但至少也是作為聯盟認證過的基礎防衛系統存在，足夠抵抗一般組織的惡意攻擊。
這顆星球從開發時便一直被當作一個研究資源，所有的繁華皆是因應研究而生，除了在這顆星球上工作的科學家以外幾乎沒甚麼人會來，這裡也並未獲得什麼值得讓人覬覦的研究成果，以至於星港設置的防衛系統除了應對幾次隕石偏離軌道的帶來的威脅以外，幾乎沒有動用過。
而現在黃少天卻要他打開匣門，大有立刻要使用這個系統的意思，讓他並不是很摸得著頭緒，有些遲疑的停住了動作。
黃少天在一旁看他半天了還沒行動，大概猜到他在想甚麼，煩躁的嘖了一聲，調出自己儀器裡的監測系統推了過去。
只這一眼，喻文州就知道他為什那麼緊張了。
他們被鎖定了。
被來自宇宙、無法甄別對象的攻擊火力鎖定。從數據來看應該是具備一定程度砲火的星艦，比巡航艦搭載更多攻擊能源，卻又比重火力的戰鬥艦來得輕巧靈活。
他不由自主的就想起剛剛才離開的那個人。
葉修。雖然毫無概念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但離這裡最近的跳躍點在好幾光年外，而他只給過他一個人座標。
在這種荒蕪的宇宙邊緣，要說巧合未免太矯情。
他最終還是依著黃少天的指示打開了匣門，細長的砲管從星港中緩緩伸出、抬起，最終對著天空的方向揚起頭顱。金屬不至於因為幾年的荒廢變質，但有些粗糙的表面和佈滿斑痕的管身還是能看出時間留下的痕跡，這套防衛系統畢竟已經被閒置多年了。
喻文州照著他的指示一一確認砲塔的功能，打開連接器進行預熱。黃少天的儀器顯示屏上滴溜滴溜的替他們倒數著時間，電子的聲音有種近在咫尺的緊迫感，連他都感到些許的壓力。
但與此同時，他也注意到了這似乎並不是針對他們純粹的“攻擊”，依照他過往的經驗，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話，更像是一種“試探”。
試探甚麼呢？這顆星球？這座廢棄的星港？或是……
他把視線投向一旁仍在操作著主控盤的黃少天，眼神晦暗不明。
沒留給他太多思考的時間，一直運轉順利的操作台發出了兩聲短促的聲響，吸引回他的注意力。他順手點開那個不停跳躍的紅色介面，很快便知道怎麼回事。
“少天，我們能源不足。”他沒有抬頭，看著螢幕上大大的低能源警告，紅色的燈光映著他冷靜的眼眸，如同火焰緩緩燃燒。
荒廢已久的老舊星港，能源早被調來維持中樞系統的運作還有黃少天的小實驗室，更別提這顆星球已經好些年沒有得到新的能源進注，一直是消耗著以前遺留下來的資源。
黃少天像是早就料到這個情況，手上動作一點沒停，只是不耐煩的嘖了一聲。“你把外接能源口打開，我有辦法。”
外接能源通常透過壓縮能源球或是持續轉入能量的方式來提供設施不足的能源，但這必須在確定有穩定能源提供的狀態下才會操作的辦法，否則即使補充了一些能量，對於系統判定來說仍然沒有差別。
喻文州看了一眼螢幕上顯示的能源量，不到百分之三十。啟動對空砲台的基本能源要求是百分之六十，這其中的差距至少需要兩顆編列等級最高的壓縮能源球才有辦法彌補，就他所知黃少天並沒有這種級別的管制品，這顆星球上也沒有容許他藏匿這種高危物品的環境，他不曉得這時候打開外接能源口有甚麼意義。
但他還是照做了。或許他心底的一部分也好奇著在這樣近乎絕境的情況下，黃少天會採取甚麼樣的行動。隱隱約約的，他覺得這便是解釋為什麼葉修會突然向他們開砲的原因。
黃少天透過自己手上儀器的程式調整好瞄準和自動防禦，顯示屏上的倒數已經快要進入尾聲，如果他們再不針對低能源採取行動的話，這座星港無疑會被來自宇宙的炮火轟個粉碎，片甲不留。
明明應該是很緊張的時刻，喻文州卻異常的冷靜。他知道葉修的為人，也相信黃少天的本事，這當中涉及到他所不明白的部分，才是他在這個危險關頭裡最在意且迫切想了解的事。
他默不作聲地站在主控台旁，眼神跟隨著黃少天移動，看著他小心翼翼又堅定的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一個東西，小小的、漾著細微的藍色光芒——是“藍雨”的花。
然後他在他不解的目光中摘下一片花瓣，投入外接能源口中。
喻文州還來不及出聲發問，接收器卻已經瘋狂的運作起來。能源的指標在他驚異的目光中一節一節的上升，百分之三十、百分之四十、五十、六十，最終勘勘停留在將近百分之七十的位置。
他抬起頭來不可置信地看著黃少天，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樣的能源提升等同於投注了半個星球的運轉資源，在沒有穩定且持續自製的能源系統環境下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但黃少天卻做到了——僅僅靠著一朵花瓣？
黃少天接收到他質問的視線，短暫的皺了皺眉，顯然並不想在此刻討論這個問題。他打開瞄準器和定位儀，一邊調整炮口的位置一邊說道：“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但我們快被轟成灰了，能不能麻煩你先解決這個問題其它我們之後再討論？”
他用的是疑問句，說出口的卻是命令式的腔調。喻文州當然沒有那麼傻，震撼過後很快就恢復了理智，接過防禦系統的副操作部分。
“時間太短，一次定勝負。”黃少天很滿意他的表現，眼神緊盯著螢幕上被鎖定的那一小塊光點，表情是他從未見過的熱烈興奮。“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能看出我來。”
宇宙中沒有空氣，傳遞不了聲音，只有兩道砲火無聲的碰撞，炸裂出瑰麗炫目的火光。黃少天緊盯著監測屏幕上的一舉一動，渾然未覺身邊的人也正以同樣的態度審視著他。
星港發射的炮火正好與對峙著他們的那道攻擊互相抵銷，在真空層中逐漸趨於平靜，對方似乎也沒有進逼的意思，在兩人膽戰心驚的注視中停留了一會兒，最後終於緩緩駛離。
等到星艦的訊號徹底離開了偵測訊號範圍外，黃少天才終於鬆了口氣，整個人放鬆下來，仰頭罵了句髒話。
喻文州轉過頭看他。
如果說先前他看他的眼神還帶有一點你知我知的保留的話，那現在這便是赤裸裸的審視了。黃少天拉了一把輪軸生鏽的辦公椅過來，毫無形象的坐在上面，懶洋洋的迎上他的目光：“幹嘛？”
“你到底是誰？”他平靜的問。
獨自生活在遙遠的孤星之上，種植了整顆星球功用不明的植物，有能力進入聯盟內部網，可能認識葉修，同時也知道自己的身份還有被通緝的事實。
還有“藍雨”，那朵看似嬌小，卻飽含著巨大能量的小花。
黃少天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拉過一張椅子示意他坐下，臉上拉出了有些痞氣的笑。“你不知道在發問之前應該要先自我介紹才禮貌嗎？”
喻文州被他逗笑了，順從的坐在他拉來的椅子上，挑起眉反問：“有需要嗎？我以為你都知道了。”
“聯盟看來的消息，百分之八十都不是真的。”他調整了姿勢，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琥珀色的眼睛帶著細碎的光望向他，讓他想起方才火光在宇宙中碰撞的樣子。
純粹而熱烈，沒有人能夠抵禦的強悍吸引力。
“或許我更願意聽聽看你怎麼說。”他下結論，帶著他從未見過的單純信任的笑容。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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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我甚麼都知道但我偏偏甚麼都不告訴你，口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