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黃/索夜】說書人 06
*西幻，梗與設定來自大寶貝 @诗酱
*索克薩爾角色設定參考《特殊傳說》中的夜妖精種族
第二次衝突發生的比想像中來得快，這次夜雨沒能全身而退，帶回了一道長長的鮮血淋漓的傷痕。
根據劍客的說法，衝突是發生在他去探查的時候，比起突襲，更像是一次有預期的埋伏。如同他們嘗試著引誘對方率先出手一樣，他們也在等一個最佳的時機，將這個不確定因子帶離他們所欲保護的身份身邊。
夜雨轉述了他們說的話，是已經消失的古老語言。索克薩爾在他鍥而不捨的追問下，不情不願的把翻譯過來的話告予他：離開他，干擾者。
比起本人的無所謂，索克薩爾對此卻意外的生了一種難以言說的排斥性。他從未質疑過自己身為導讀者的責任，甚至將之視為自己最適合的天命。然而如今正是這個身分為他帶來所有的困擾與麻煩，也是因為他，夜雨才會受到這種無妄之災。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指向與他過往所熟知的事物不同的方向，讓他有些茫然。對於他來說，夜雨絕對不是甚麼干擾者，相反的，正因為他的存在，讓他能更多的了解自己的內心，並將這樣的經驗轉化予他人，更容易的達到解答的目的。
可這些理所當然的事，為何落在了別人的眼卻成為“干擾”，難道僅僅只是因為他的身分不允許他有這樣的思考，他就被迫只能接受這樣的安排嗎 ？
夜雨趴在床上，因為受傷的緣故不敢亂動，但注意力從未離開過索克薩爾，光是看他皺眉深思的表情，就能猜到這位萬眾景仰的靈魂人物心裡到底在想些甚麼。
“你也別想多了，有時間在那邊琢磨，不如來幫我看看傷口，我快痛死了。”夜雨嚷嚷，成功的喚回了索克薩爾的注意力，看他匆忙而又擔心的湊過來時，不知怎麼的，他突然有心情笑了。
其實他的傷口根本沒事，雖然還有點疼，但經過妥善包紮之後根本看不出甚麼，連點血都沒流出來。他一把抓住索克薩爾小心翼翼在身上探查的手指，望進那雙錯愕的眼睛裡，滿滿的都是笑意，以及讓人安心的堅定自信。“那些人想對付你的話，多的是理由。沒有必要為了他們動搖自己的信念，我也是，你也是，我們都一樣。”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比起寬慰，更像是在陳述一項事實。索克薩爾曾經見過那雙藍色眼睛中的各種表情，但唯有這次帶給他的震撼是與以往不同的。
在內心深處，他知道夜雨的話是正確的。或許真的是關心則亂，冷靜下來就能想清楚的事，偏偏總是會被一葉障目。
他笑了笑，仍舊仔細確認他的傷口沒有任何的異狀後才鬆開手。夜雨趴在床頭玩他的頭髮，嘴角帶笑，也不知道是真的開心，還是純粹無聊。“反正真的反抗不了的話，我們……”
他的話沒有說完，但彼此都知道是甚麼意思。索可薩爾不是墨守成規之人，相反的，因為掌握了大量的知識與見聞，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如何變通與取捨，在既定的框架之下做最有彈性的調整。
如果狀況真的到了不得不離開的地步，他不會留戀，決斷是他在漫長的生活中養成的性格，而他有能力為自己做下的一切決定負責。
事情發生後的幾天，一條流言悄悄的在村落裡傳開了。
起先是一個人在說，接著兩個人、三個人，所有人都在竊竊私語的談論這件事情，營造出來的氛圍足以讓踏入酒吧的夜雨本能的感到不對。
老闆娘看著他一臉戒備卻茫然的樣子，無奈的只想搖頭嘆氣，私底下招招手把他喚了過去，沒理會來自四面八方充滿敵意的目光。
她告訴他，有人在城裡散播流言，關於外來的劍客想要帶走他們的導讀者，夜雨一聽就明白這樣的手段完全就是針對自己而來，幕後的作俑者是誰幾乎無須猜測。他不會否認自己確實存有帶著索克薩爾一走了之的心思，可他從未宣之於口。一則是事情還遠不到如此決絕的地步，二則在他心裡，其實並不清楚對方會對此抱以甚麼樣的態度。
就如同索克薩爾因為他而對自己的身分產生質疑，他同樣也明白自己認為理所當然的決定，勢必會因為對方的責任或是認知而產生衝突。他並不想勉強索克薩爾做任何事，任何一分違反他個人意願的妥協都是一道無形的傷害，如果最後他們決定要走，那也是深思過後互相信任的結果，而不是如此簡簡單單的、被人當作籌碼利用的輿論導向，或者單方面的逃避。
夜雨不屑的勾了勾嘴角，眼尾的寒意冷得幾乎能讓人結冰。他狀似無心的開口，然而卻絲毫不壓底自己的音量，毫無顧忌地說道：“如果我不想走，我自然會留下，如果我想走……恐怕也沒人攔得住。”
這個宣言在酒吧裡激起了一陣小小的喧鬧，可惜他沒等到聽清楚那些一臉怒容的人嘴裡嚷嚷些甚麼就離開了。整個不愉快的過程裡他唯一稍感愧疚的便是老闆娘看他時的擔憂眼神，他知道自己再一次辜負了她好意的提醒。
夜雨突然覺得有些疲累，不管是對現況的無力或者對他人的不理解。他想起那個群蝶飛舞且繁花盛開的夢，夢裡的快樂如今看來奢侈得不可思議，簡直就像白日天空下的妄想。
他在銀塔的閣樓找到等待著他的索克薩爾，一言不發的把臉埋進熟悉的懷抱之中。他聽見對方輕聲詢問，卻難得的甚麼也不想說，只是沉默的擁抱著他，直到對方似乎也了悟了甚麼。
終於分開時，夜雨在他溫柔的目光裡揉了一把鼻子，酸酸的，還有一點點潮濕的痕跡。
那天之後，夜雨沒有再去過酒吧，整天整夜的守在索克薩爾身邊，只為了隨時掌握第一手的資訊，把人好好的保護住。
但他不去找事，卻不代表事情不會找上門來。
居民的情緒非常好調動，簡單的三言兩語就能勾勒出他們全部的惡意。白天索克薩爾為他們導讀時，膽小一點的便用害怕而畏懼的目光看著他，膽子大一點的甚至會毫不掩飾的謾罵他、詛咒他，甚至以武器攻擊。儘管經過解釋，他們仍舊相信自己敬愛的導讀者不會有拋下自己的念頭，一切的罪惡都是來自於這名外來者的挑撥。
夜雨對此不聞不問，既不離開銀塔，也不回應居民毫無理智的指責，就連對方兵刃相向時，他也只是輕描淡寫的格檔開來，嘴邊彎著一抹冷笑，甚麼話也沒有說，像是一點也不在意。
但索克薩爾知道，他並不如表面上這麼不在乎。
每一個關起門的深夜，夜雨總會露出與那天相似的表情。雖然他總是一再的對他露出笑容，一再的要他相信事情會越來越好，但他知道這些無形的壓力，還是一點一滴的侵蝕了那顆明亮燦爛的心。
或許，真的是時候離開了。
索克薩爾驚訝於自己的想法，卻不覺得意外。他畢竟考慮過無數種應對方法，推演過各式各樣的可能，離開對他們而言並不是逃避，只是萬千決定中的一種選擇。
把這個想法告訴夜雨時，他的狂喜只是一瞬間的，緊接著的是湧上眼眸的擔憂和愧疚。帶著索克薩爾離開，本是他心目中的最下下策，他並不覺得現在的情況已經嚴重到需要動此策略，更何況離開這個養育、栽培他的地方，對於一個與此地有著特殊連結的人來說，感覺恐怕比生死還難受。
他不希望索克薩爾作出任何可能會委屈自己的決定，並且還是因為他。
“索克……”夜雨才剛開口，對方卻彷彿早已知曉一般打斷他。
“夜雨，我作這個決定不是為了誰。”他說，聲音輕柔又好聽，卻帶著一種壤人無法反抗的堅決。“離開這個地方、離開這些責任，對我確實是很大的衝擊，我不會否認這一點。但我同時也不會否認，遇見你是發生在我身上最美好的事情。我想和你繼續並肩而行，從現在，到未來。”
夜雨被他突然的告白唬住了，久久不能回神。索克薩爾說得那樣輕描淡寫，那樣心甘情願，然而背後包含的卻是怎麼樣深厚的情意，怎麼樣堅定的信任。他覺得自己的眼眶熱熱的，幾乎就有眼淚要凝聚而成，但同時卻又覺得心裡溫暖得不可思議，控制不住嘴角的逐漸上揚。
他所喜愛的人啊——如此聰明、果決，溫柔而又堅定的人啊。
夜雨很快的同意了他的想法，逃亡計畫正式被提上了日程。
說是逃亡，其實也並不太對。逃亡在某種程度上似乎象徵著他們他們背負不可告人的罪孽，但兩人都知道事實並非如此，只是現實往往不如人意。
夜雨比較喜歡將之稱為移居。
他們準備的非常隱密，不想讓好不容易稍有平息的流言再次甚囂塵上。有時索克薩爾在為居民導讀時，看見那些一無所知卻對他無比信任的面孔，還是會稍稍忍不住的起了愧疚之心。
可是一看到他們看向夜雨時那種充滿惡意的眼神，他又會覺得，這個決定下得無與倫比的正確。
如果他導師還在，他真的很想問問導師這一切究竟是否“正確”。然而他的知識卻告訴他這些事情本來就無謂是非對錯，所有的評斷都只是事後諸葛，身處其中的他們能做到的只有盡其所能的不讓自己留下遺憾，不要做會讓未來的自己後悔的事。
時間過得很快，或者說過分的專注於一件事情上，總會讓人忘記時間的流逝。
他們選擇的離開時間是滿月的前一晚，以滿月當日做為緩衝，多少能夠阻斷可能追來的群眾。夜雨從早晨開始就顯得有些戰戰兢兢，坐也坐不住，站也站不久，在屋內繞來繞去半天才決定到外頭去走走，焦躁程度肉眼可見。
比起他，索克薩爾就顯得鎮定很多，慢條斯理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翻著書，只有他自己知道一個字也沒有看進去，甚至連指尖都是輕微顫抖的。
他們都一樣的緊張，一樣的無措，同時，也一樣的雀躍。
傍晚時，索克薩爾送走了最後一位求知者，長長呼了一口氣，突然間有種如墜夢中的不真實感。
雖然思考過無數次放下責任的這一天，他還是感覺到了一股難以言說的失落與茫然。就好像抽走了生命裡某個極其重要的部分，卻以興奮麻木隨之而來的疼痛，感覺不到難受，卻也並不覺得好過。
他和夜雨約好了月亮升上頭頂的前一刻出發，還有一小短時間足夠他回憶。實際上他能帶走的物品寥寥無幾，能裝下最多東西的也不是行囊而是腦海，他看著眼前熟悉到閉上眼能描繪出來的環境，嘆了口氣，不知是慶幸或者惋惜。
可能還是有一些愧疚的。無論是對他導師，還是對這些一向十分善待他的居民。他並不是個容易怨天尤人的性子，面對困難更多的是思考如何解決而不是唉聲嘆氣。於他而言，離開是一種方式，而隨之而來所必須割捨的部分，也是這個選擇裡無法避免的存在。
要便是接受全部，否則就別選。
他抿起嘴笑了笑，隨手翻開擱置在書桌上的老舊讀本，有一頁沒一頁的看起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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