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A

*和三次的朋友玩耍的聖誕賀文！！大家聖誕節快樂！！

午夜十二點。

牆上的掛鐘準時發出報時，驚醒趴在設計桌上的人。肖時欽抬起頭來茫然的環顧四周，用了半分鐘的時間理解現況，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又睡著了。

他有些無奈的揉揉眉心，撇了眼桌上畫不到一半、還被壓出摺痕的設計圖，嘆氣，還是決定把這項進度向後推延，先照顧好自己的身體比較重要。

幾天前他才剛剛完成議會要求的高空升降梯，正值休期，本來想拿來做些自己有興趣的研究，沒想到卻先敗給過度疲勞的身體。

他搖了搖頭，將桌上散亂的設計圖紙收集成疊放進櫃裡，小巧的彈簧咔噠一聲鎖上，將資料安全的保存在裏頭。

煤氣燈燃盡了最後一絲燃料，燈光逐漸削弱下去。肖時欽站到窗邊，黑暗裡些微的火光反而更加明顯，跳動得如同這座城市的心臟。

機械城“雷霆”的夜晚，總是伴隨著轟隆轟隆的器械運作聲，以及明明滅滅、猶如鬼魅般，燃燒燃料的光芒。

他靠在窗邊，有些著迷的看了一會兒，才拿上外套離開工作房。

身為雷霆首屈一指的機械設計師，幾乎大半個城市的設計皆出自他之手，這些龐大複雜的無機體在他面前沒有絲毫秘密可言，全部都是最坦承真實的模樣。

肖時欽的工作室和臥房是垂直上下的雙層構造，中間會經過一段半開放的空間，一半遮簷塑造出綠意盎然的小花園，一半則是密密麻麻的擺放著各種書籍。

他在兩層樓中間的聯絡道設計了一種沿著中柱緩慢上升的椅子，拆卸下來可以當作取書用的高空梯，單獨使用的話則可以透過採光用的開口，眺望城市裡繁榮的景象。

這是他一天工作結束後最喜歡的時段，有時甚至可以坐上好幾個小時都不厭倦。地鳴般的聲響、徐徐燃燒的鍋爐，以及偶爾才能看見、冉冉上升的白色煙霧。這一切都能讓他的心情平復，回歸到足以面對任何壓力的程度。

但今天他只想早點躺上柔軟的床鋪，幾天累積下來的疲倦畢竟不是蓋的，只是這短短幾分鐘的時間他又快要有了闔上眼皮的衝動。

簡單的盥洗完畢，終於躺上床時，饒是一向穩重的機械師也忍不住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摘下眼鏡，攏了攏被單，翻身就要進入夢鄉。

然而今天註定不會是個平靜的夜晚。

閉上眼睛沒幾分鐘，巨大的警報聲忽然劃破寧靜傳來，整個城市在剎那間清醒，如同被驚擾的鳥兒一樣隨著音頻微微震動。

肖時欽眉頭微蹙，不用幾秒就聽出這是來自中央統一向外發布的警報鈴，通常只有遇到嚴重的突發事故需要緊急避難的時候才會發布，今天不知道為什麼響了起來。

他從床上起身，拿上幾個不能離身的重要物品，納悶的撇了一眼平靜無波的天象儀，還是乖乖地往指定的避難場所移動。

幾乎是一踏出家門，他就知道這次警報響起的原因是甚麼了。

懸浮在高空中的大量光點告訴他答案。

是空賊團的襲擊警報。

 

這個世界的動力主要分為兩大系統。一個是依靠蒸氣與齒輪模組的動力機械，另一個則是源自於自然萬物所賦予的特殊能力，俗稱“魔法”。

和只要認真研讀、了解就能掌握的機械知識不同，魔法的能力是天生的，千百人之中才有一位，並且各自有著不同的屬性，譬如有人能使花草在短短的時間裡迅速抽高，也有人可以讓在幾公里外的物品立刻出現在眼前。

而這其中最稀罕的，便是浮空的能力，更細分成自體浮空或是使物體浮空兩種。

所謂浮空，即是指不依靠任何機械的幫助就能凌駕於地心引力之上，在空中不受拘束的自由移動。

實際上以他們今日的技術，仍未發明出能任意在空中飛行而不依靠魔法的機具，也因此這項能力顯得格外重要，許多城市或聯邦皆相當重視浮空能力者的培養與接洽。

當然這其中還是有例外，空賊就是最出名的一個反例。

空賊，顧名思義就是空中的竊盜集團，成員裡至少會有兩至三名能使物體浮空的浮空能力者，偶爾也有能自體浮空的能力者出現，橫行霸道，囂張的佔據尚未有能力開發的空之領域，並將地面上的一切視為可以任意擄掠的豐盛糧倉。

沒有人知道空賊最開始從何而來，他們的歷史似乎就和魔法存在的時間一樣久遠，神秘又危險。

肖時欽聽過不少在空賊的襲擊下城市幾乎被洗劫一空的案例，原先他以為不過是被誇大的事實，現在看起來對方確實是有這樣的勢力和實力的。

雷霆作為周遭城市的物資集散中心，不難了解為何會成為空賊眼中的肥羊，然而這座城市早在設計時，即未全面性的針對空中攻擊擬定一套防禦系統，他心裡盤算了一下，這次的損失估計不會太樂觀。

雖然有負責維持空中秩序安全的空中警察和空管部隊，但比起神出鬼沒的空賊團，無疑無法應變得即時。因此大部分的城市遇上空賊時，都會消極的選擇優先疏散居民，降低傷害，以物資換取性命。

畢竟永遠不知道那些漂浮艦艇上跳下來的，究竟是只對金銀財寶有興趣的混蛋，還是以殺人放火為樂的魔頭。

這個夜晚是雷霆少數除了慶典以外仍然熱鬧的夜晚，直到最後一絲喧囂也遠去，天空已經泛起魚肚白。

肖時欽在離開臨時避難所前向議長打聽了消息，得知並沒有人因為這次襲擊傷亡，也算不幸中的大幸。只是那些丟失的錢財和物資，以及搶奪帶來的各項損害，大概是無法一朝一夕重建完成的。

議長愁眉苦臉，話說得像要哭出來一樣，他也只能言語上略為安慰，同時也在心裏嘆氣。財產被奪的感覺畢竟讓人不悅，無論是否為了公共安全，議會事後仍然必須承擔來自居民的怒火及怨懟，想想就頭大。

他們又聊了幾句，肖時欽就被趕回家盤點損失早日上報。他的房子是上下兩層的，上層的寢室比較慘，基本有點價值的都被搜刮走了，甚至有些他做來娛樂的小型機械裝置也不翼而飛，家俱凌亂，可以算是被打劫了個徹底。

比起上層的慘況，下層的工作室狀況就好了許多。這時他就不得不佩服自己平時有將重要設計圖鎖進櫃裡的習慣，而櫃子鑲在牆上，除非炸掉房子或是強硬破壞鎖扣，否則不會有甚麼失竊的可能。

空賊發現下層工作室的時間似乎不長，僅僅帶走少數幾樣能明顯看出價值的物品而已。相較之下，讓肖時欽比較頭疼的反而是因為倉促行事而變得混亂不堪的環境。一些他珍藏已久的書像廢紙一樣散落在地，不可避免的有踩踏和撕裂的痕跡，看得他無奈又心疼。

不知道精神創傷能不能申請賠償。

他小心翼翼的拾起地上的書，簡單收拾一下環境，正思考著怎麼處理這些破碎的書籍時，背後的矮櫃突然發出一聲清脆的撞擊聲。

肖時欽的神經一下緊繃起來。那個矮櫃是他平時存放完工後設計圖的地方，只有簡單的卡榫鎖，因為沒有被撬開的痕跡，他便理所當然地認為這個櫃子沒有被打開過。

現在看來，那個櫃子的大小竟然剛好是能勉強容下一人躲藏的空間。

手邊沒有武器，他也不敢冒進，只是膽顫心驚的湊到櫃子旁邊，腦海裡設想了一百萬種打開櫃子之後會遇到的場面，越想越糟糕，最後還是從桌上抽了一把尺充當臨時防身工具，大著膽子打開櫃門。

狹小的空間裡，一個穿著黑色洋裝，紮著雙馬尾的少女可憐兮兮的仰起頭來看他，眼神無辜的像個犯錯的孩子。

肖時欽見狀一呆，下一秒，一綑天外飛來的設計圖砸中他的腦袋。

 

“所以你說，你是因為來不及回到艦艇上面，又發現有人回來了，才會躲到櫃子裡？”肖時欽揉揉額角，上面有個被打出來的腫包，摸著有點疼。

“是啊，我不是擔心你會對我不利嘛，只好先躲起來再說了。”離開櫃子的少女撇撇嘴，看起來真有一副擔心受怕的模樣——如果忽略在她身邊各種飛來飛去的設計圖的話。

肖時欽覺得不只是額上的腫包，連頭都開始疼了。被一個空賊害怕，就算對方是個看似無害的少女，還是讓他產生某種微妙的心情。

空賊不都應該是見神殺神的硬派頭嗎？這種活像他才是欺負人的那方的既視感是怎麼回事？人設不對啊！

他在心裡默默吐槽完才開口，語氣裡有種說不出的無奈：“那你沒有打算要追回去嗎？”

少女抬起頭來看他一眼，搖搖頭：“不追了，追不到，空賊團的首要條件就是有本事下來就要有本事回去，否則就永遠不要回來。再說，我覺得這邊比艦艇上有趣多了。”

說完便把視線再次放回手上的圖紙中。

肖時欽又想嘆氣了。

雖然他嘴上沒有提起，但心裡真正想問的其實是：你究竟和我的設計圖有甚麼仇？

從剛才開始，短短的幾句話時間，少女手上的設計圖換過一張又一張，偶爾還充當防身武器砸他一下，讓他這個設計圖的真正主人頗有些哭笑不得。

他已經從少女的身分和現況中了解對方必定是屬於有使物體浮空能力的浮空能力者，只是她讓這些設計圖滿工作室亂飛的情況，視覺上還有些不太習慣。再加上這女孩除了回答他的話時會抬頭，其餘時間目光都落在自己用能力拿來的設計圖上，他忍不住就要去猜測那種可能：“你對機械設計有興趣？”

少女聞言望了他一眼，花了幾秒鐘才明白他指的是甚麼：“你說這個嗎？我就是看這些才錯過回去的時間的，雖然看不懂，可是畫得很美，感覺……有種生命力一樣。”

她說這些話的語氣裡有種純粹的讚美，聽得肖時欽都要不好意思起來。她似乎還沒發現眼前的人就是這些設計圖的擁有者，才能將這些話說得坦然又毫無顧忌。

如果依照一般作法，發現空賊餘黨時，應該要上報空管單位讓人來帶回審問，但不知道為什麼，肖時欽知道自己並不想這麼做。

不單只是因為對方對於機械設計產生的興趣讓他升起想要提拔的念頭，更是因為在這短短的相處中，他理解到這個少女並沒有他想像中屬於犯罪者的黑暗與戾氣，雖然偶爾喜歡捉弄人，但本性仍然是和善的。

肖時欽斟酌了一下，問道：“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那少女想了想：“不知道，找個工作養活自己吧，反正也沒人知道我本來是做甚麼的……啊你知道了，我是不是應該滅個口？”

看對方後知後覺的流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肖時欽幾乎失笑，連忙在她真的找到甚麼武器打過來之前搶先說道：“別別別，不如這樣，我現在剛好缺一個助手，你來幫我，作為交換我可以提供吃住，順便教你一些簡單的機械知識，也不把你的存在上報給空管部隊，怎麼樣？”

他說得誠懇，眼神溫和有力，儘量讓自己表現得誠意十足。

這聽起來就像是一次划算至極的交易，既保全了自己的身分，也解決未來的生活問題。少女沉吟了一下，放下手邊飛起來的各種文具，在他的目光中露出一個愉快的笑容。

“成交！”

 

那天之後沒多久，機械城裡的居民都發現他們敬愛的機械師身後，多了一個小跟班。

少女名叫戴妍琦，長著一張精緻可愛的臉龐，靈動又無辜的眼睛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

對此，肖時欽對外統一解釋為被空賊抓走後逃出來的受害者，因為無處可去所以暫時蒙他收留。也好在戴妍琦的外表太有欺騙性，居然沒有人產生甚麼懷疑。

雖然外人的耳目蒙混過去了，但關上門後兩個人的生活還是處處困難。獨自居住了二十幾個年頭的機械師，乍然面對生活上多了另一個人的情況，還真是有些手足無措。他紳士的讓出自己的房間，睡了幾天工作室，終於讓對方也不好意思起來，回頭就在通道上用自己的能力做了個半浮空的吊床，半強迫的把還想拒絕的人趕回房間。

除此之外，讓肖時欽相當不習慣的還有自己的世界裡忽然多出許多會飛來飛去的東西。雖然兩人約法三章，在外面為了避嫌不要使用能力，但在家裡戴妍琦可就管不了那麼多了，渴了就讓茶壺飛過來，想看書的時候就讓一大疊書浮在身旁，看一本換一本，相當愜意。

好幾次肖時欽都被突然從眼前飛過的物品嚇到，神經敏感好幾倍不止。有時他都會忍不住懷疑對方是不是打著便利生活的旗號，實則還沒有放棄將他滅口的想法。

當然除了這些有如小女魔頭的時刻，戴妍琦的存在還是幫上他不少忙。譬如一直以來都是自己畫設計圖的日常，現在卻逐漸習慣休息時會有人遞上一杯茶或是一小塊餅乾；總是混亂的工作室也逐漸被整成有條理的樣子，戴妍琦雖然是個鬼靈精怪的小姑娘，卻一點也不嬌氣，大概是在空賊團裡養成了如何把自己打理妥善的本事，做起事來倒也絲毫不馬虎。

有時肖時欽看他在工作室裡忙進忙出的影子，也會覺得自己這個決定雖然做得衝動，結果卻出乎意料的高報酬。他原先替對方隱瞞雖不能說沒有私心，但兩人能相處得如此融洽也是他始料未及的。

偶爾工作沒那麼忙碌的時候，他也會依約教導對方一些基礎的機械相關知識，甚至她參與一些簡單的裝置製作。戴妍琦對這些精巧的裝置充滿興趣，拿著一個便能擺弄上一下午，還時不時拿崇拜的眼神望向他，看得堪稱習慣這種目光的肖時欽都有些吃不消，總是會顧左右而言他的避開，掩飾自己泛紅的表情。

除了兩人相處的時刻，對雷霆逐漸熟悉的戴妍琦也開始自己出去外面闖盪，直接的反饋就是一向只對各式機械有興趣肖時欽，忽然之間收穫一大堆各式各樣的八卦。大至議會今天會議的衝突結果，小到隔壁街坊養的寵物生了幾個孩子，本來對這些事毫無頭緒也不甚在意的機械師，聽著這些話源源不絕的從眼前的女孩口中冒出來，還真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戴妍琦似乎天生有著一種吸引人的能力，或許和對方那種無害還討人歡喜的外表有關。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無辜又若有所求的看著人時，真的很難讓人產生甚麼拒絕的念頭。就連肖時欽都曾在各式無傷大雅的小事下，敗給那雙討好的眼睛。

當然他也知道，一但答應了要求，那眼神立刻就會變成得償所願的愉快表情，就像有一條小惡魔尾巴冒在身後搖啊搖的，讓肖時欽簡直哭笑不得。

戴妍琦的存在就像驚喜箱上的鎖扣，沒有打開前你不知道也不在意裡頭有甚麼，然而打後卻發現裡面處處充滿驚奇，連生活都彷彿染上絢麗的色彩。

tbc.